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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先前的話里其實已暗示得很明白了,那便是希望林明度去擔當洛陽府少尹之職,概因李顯很清楚將來的政治中心將會是在洛陽,而不是長安,若是手下有人能把住洛陽府的部分權限,顯然有利於李顯運籌帷幄之大用,很顯然,久歷地方政務的林明度便是個最合適的人選,可此時見林明度眼神里明顯流露出不舍之意,李顯也不願勉強於其,畢竟李顯手中可以出任洛陽府少尹的人選還有幾個,倒也並不差林明度一人,這便沉吟了片刻之後,微笑著給出了個答案。
「下官謹遵殿下之令!」
林明度一門心思便是想調進朝中任職,哪怕是降級為郎中令都心甘情願,這一聽能晉升為工部侍郎,哪有不樂意之理,忙一躬到底地謝起了恩來,言語間哽咽之音清晰可聞。
「明公不必如此,請起罷,孤後日一早便要動身,煩勞明公派人去渡口送個信罷。」事情既然已定,李顯也不想再多囉嗦,這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殿下一路辛苦,胡不多留數日,且容下官略盡地主之誼。」
一聽李顯竟趕得如此之急,林明度不由地便是一愣,忙出言勸了一句道。
「明公且去忙罷。」
李顯沒有解釋個中緣由,只是揮了下手,示意林明度自去,自個兒卻眉頭微皺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225章 從長計議(上)
四月的天已是有些熱了,時已近午,日頭極艷,烘烤得大地熱氣蒸騰不已,縱使是身著單衣地躲於陰涼處,也難免是一身的臭汗,然則李賢卻似對此一無所感一般,筆直地立於華蓋之下,任憑身上的大汗濕透重衣,卻始終不曾動彈上一下,一雙劍眉微微地皺著,雙眼定定地望著大道的盡頭,眼神複雜至極,既有期盼,又有愧疚,更有著幾分的嫉妒與惆悵,著實是曖昧難明得很。
半年,僅僅半年而已,形勢居然變得如此之急劇,潰敗來得竟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猛得完全出乎李賢的意料之外,面對著眼下的殘局,李賢痛心無比,失落與迷茫充斥於心,茫茫然不知前路該在何方。
敗了,就這麼敗了,工部侍郎楊武遭貶,旋即氣悶至死;禮部侍郎韋巍出京,貶為瀘州司馬;國子監司業劉馳貶為江州司馬;侍御史林奇出京為清河縣令……僅僅短短的三個月時間裡,李賢手上能拿出來撐場面的朝臣無一不遭貶謫,一念及此,一股子欲哭無淚之感便令李賢氣悶得簡直想殺人。
殺人?不錯,就是殺人,若是可能的話,李賢恨不得拎把劍衝進東宮大殺上一氣,可惜他不能,正因為不能,所以有氣也就只能是強忍著,打落了牙齒和血吞,然則忍歸忍,胸中的鬱悶之氣卻不會因忍而消失,只會越積越郁,最後便是轉化為深深的懊悔之意。
後悔了,確實是後悔了,一想起當初李顯臨別時的諄諄勸告,李賢的心便有如刀扎般難受著,可惜時間不能倒流,一切也無法從頭開始,縱使明知如此,可李賢還是忍不住要後悔,奈何悔之已晚,事實便是事實,沒有假設的餘地與可能,哪怕再不願,李賢也只能接受這等殘酷的現實,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便成了李賢亟需解決的大問題,奈何李賢卻怎麼也找不到出路何在,在這等時分,他無比地期盼著李顯的歸來。
來了,終於是回來了!望著突然從大道遠端拐角處湧出的人馬,李賢的心弦不由地便是一顫,垂於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便緊握成拳,嘴角抽搐了幾下,好不容易才強自忍住了迎上前去的衝動,無意識地伸手撣了撣了衣袖,矜持地昂起了頭來,他不想,也不願讓來人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
「六哥,小弟回來了!」
李顯的眼神很好,大老遠便瞅見了昂然立於道旁的李賢,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縱馬狂奔出了隊列,一路衝到了李賢所在的位置,一個滾鞍下了馬背,大步搶上前去,一躬到底地喚了一聲,語氣間竟微有哽咽之音,顯見心情之激動。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七弟這一去可是辛苦了,黑了,瘦了,為兄,為兄……」
望著李顯那張誠摯的臉龐,李賢心中一股子熱流在狂涌個不停,眼角濕潤地迎上了前去,伸出雙手扶住了李顯的胳膊,飽含著深情地呢喃著。
「六哥,小弟沒事,呵呵,勝了幾場小仗,順帶還拐了個媳婦回來,這買賣倒是做得來,哈哈哈……」李顯儘管人不在京,可有著眾多的耳目在,對京中的局勢心中卻是有數得很,自是知曉李賢心中的苦,此際見李賢神情雖激動,可眼神深處卻滿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之意,有心開解一番,這便哈哈大笑地自我調侃了起來。
「你啊,就是能瞎說,明明遊走生死之間,到了七弟口中竟成了騙媳婦兒的旅途,真有那麼輕鬆,改日哥哥也依葫蘆畫瓢地走上一遭好了。」李賢心中原本有些擔心李顯會不滿自個兒的擅自行動,這一見李顯嘻嘻哈哈地開起了玩笑,渾然沒有絲毫的見怪之意,心不由地稍稍一松,順著李顯的口風便笑罵了一句道。
「成,六哥若是有此雅興,小弟自當為馬前卒,且看你我兄弟縱橫大漠草原間,問天下何人能敵。」李顯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雙關之言,明面上是在說笑話,實則是在表明他支持李賢的心思依舊不變。
「好你個七弟,又調侃起為兄來了,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