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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言!這絕不可能!你胡說!你……」
在進殿之前,李賢便已知曉武后那頭一準會借著科場弊案一事大做文章,好歹也算是有了些思想準備,可卻萬萬沒想到武承嗣居然如此狠戾,一網下去,生生將李賢目下所擁有的朝堂實力兜了個底朝天,登時便被氣得眼冒金星不已,也顧不得此乃是御前,叉指著武承嗣便怒吼了起來。
「放肆!」
武后早等著要抓李賢的痛腳,這一見其失態如此,自不會放過這等打擊李賢的機會,不待李賢將話說完,便已毫不客氣地喝斥了一聲。
「父皇,此案斷然不是武侍郎所言的那般,孩兒以為其中必定另有隱情,兒臣懇請父皇下詔,另選賢能以徹查此案!」
李賢心急之下,哪有閒心再跟武后置氣,也不管武后的臉色有多難看,對著高宗便是一個躬身,惶急無比地出言請求道。
「嗯?」
高宗並沒有理會李賢的求懇,而是不知所謂地輕吭了一聲,略歪了下頭,面無表情地望向了頗有些得色的武承嗣。
「啟奏陛下,微臣不敢以虛言哄騙陛下,所奏之事皆有所本,現有犯官林奇以及買了考題的十數名舉子之供狀在此,懇請陛下聖閱。」
武承嗣乃是有備而來,自是不懼李賢的怒火,這一見高宗的眼神望了過來,立馬謙卑地躬了下身子,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十數份卷著的文檔,雙手捧著,高高舉過了頭頂。
「遞上來!」
高宗的臉色依舊木訥著,然則眼神里卻有一道幾不可見的精光一閃而過,可也沒甚旁的表示,只是語氣平淡地吩咐了一聲,自有侍候在側的程登高疾步走將過去,從武承嗣的手中接過了那一疊的文檔,恭恭敬敬地遞到了高宗面前。
「狂悖,當真狂悖,看看,爾且好生看看,這都是爾所倚重的所謂賢才!哼!」
高宗抖了抖寬大的袖子,伸手拿起那捲文檔,攤將開來,只一看,眉頭便已是皺了起來,手翻動的速度也漸漸快了不老少,到了末了,已是氣惱地將所有的文檔揉成了一團,往李賢身上砸了過去,氣咻咻地罵將起來。
「父皇,兒臣,兒臣……」
李賢已是將翻盤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高宗身上,這一見高宗暴怒如此,心登時便是冰涼到了極點,隨之而來的便是惶恐到了極點,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哆嗦了起來,腳下一軟,人已是跪倒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不知說啥才好了。
「朕將朝務交託與你,本指望你能兢業為政,可你倒好,妄自接納小人,與奸佞朋比,你太令朕失望了!」
高宗正在氣頭上,自是不因李賢的可憐狀而心軟,一派痛心疾首狀地喝罵著,那等不善的口吻登時便令李賢冷汗狂淌不已。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事到如今,明知道這案子另有隱情,可當著盛怒中的高宗,李賢卻是再無申辯之勇氣,只能是磕頭連連地哀告著。
「哼,朕懶得罪爾,此樁案子你便不必再管了。」
高宗連喘了幾口大氣之後,也沒再發作李賢,只是有些子懶散地揮了下手,給李賢下了個禁令,旋即便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武承嗣!」
「微臣在!」
武承嗣正興致勃勃地看著熱鬧,這冷不丁聽高宗點了名,當真被嚇了一大跳,好在低著頭,倒也不虞高宗發現不對,忙不迭地收斂了下心神,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了諾。
「朕給你旨意,將那些涉案的城狐社鼠一併緝拿,好生審了去,務必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去罷!」
高宗沒去徵求武后的意見,也沒理會李賢哀求的目光,咬著牙便下了口諭。
「諾,微臣遵旨!」
武承嗣審案正審在興頭上,自是不會放過這等立功邀寵的大好機會,喜滋滋地躬身領了旨,看都不看跪倒在地的李賢一眼,倒退了數步之後,一轉身,大步行出了殿堂,自去安排拿人事宜不提。
「父皇,不可啊,父皇,此事……」
太子本已是惶恐至極,可一聽高宗如此下詔,登時便急了,只是礙於高宗之怒,並不敢擅自出言求情,待得見武承嗣要走,卻是再也忍不下去,要知道那些所謂的涉案官員全都是他李賢一手提拔起來的股肱之臣,一旦全部被拿下,那他李賢雖說不致成孤家寡人一個,可元氣大傷卻是註定之事了,事到如今,李賢也顧不得惶恐了,霍然抬起了頭來,強自鼓起勇氣,便打算犯顏強辨上一番。
「哼,朕說過了,此事無須爾再多管,怎麼?朕的話已是做不得數了麼,嗯?」
高宗沒給李賢留半分的面子,陰沉著臉,語氣森然地喝問道。
「父皇息怒,兒臣不敢。」
高宗這番話已是重到了極點,再要強扛下去,那便是忤逆大罪了,李賢儘自義憤填膺,可到了此時,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是十二萬分委屈地跪伏在地,連磕了幾個頭,道了聲不敢。
「罷了,朕也懶得與爾計較,這兩年來朕身體始終不適,實不耐朝務之煩,本指望爾能撐得起社稷之勞,或許是朕指望過高之故,卻也怨不得爾,也罷,朕便幫爾找個把關的好了,從即日起,就由你母后負責此項事宜,但凡爾所經手之朝務都須由你母后過目方可准行!」
高宗的本意只是想敲打一下太子,自不會就此生出廢黜之心,這一見李賢已是服了軟,倒也沒再發作其,可也沒打算就這麼輕鬆地放李賢一碼,而是毫不客氣地給李賢的監國大權加上了一道緊箍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