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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素以敢言聞名,當年在李弘手下便是一柄尖刀,每每衝鋒在前,此番受李顯重託,自是打疊起了精神,拿出十二分的本事,絲毫不在意武后那陰沉得簡直能滴出水來的臉色,慷慨激昂而談,一口氣道出了個三不可。
「蕭侍郎此言差矣,朝廷選賢任能,唯德才是憑,程序之類不過手續耳,有天后娘娘這等賢能大德親自把關,何愁不能慧眼識珠,又豈須爾蕭侍郎提點!」
李適在武后手下也是一把衝鋒陷陣的好手,口才反應無一不佳,蕭明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毫不客氣地反駁了回去,話裡頭也沒忘了順勢拍武后一記馬屁,當真將見縫插針的本能發揮到了極致。
「啟稟陛下、娘娘,微臣以為李御史所言甚是,范少尹為人勤勉自律,素有文才,又精於政務,正是洛陽府尹之不二人選!」
李適開了頭炮,武承嗣自是趕忙跟上,滿嘴跑火車地將范履冰誇成了一朵花兒。
「正該如此,微臣附議!」
「啟稟陛下、娘娘,微臣以為李大人、武大人所言盡皆在理,懇請陛下、娘娘聖裁!」
「蕭侍郎此舉有虛言邀寵之嫌疑,實不足取,妒賢嫉能之心昭然若揭,微臣懇請陛下、娘娘重治其妄言之罪!」
武后一黨人多勢眾,這一發動之下,當真是群情激奮,七嘴八舌地狂嚷嚷著,或是附和李、武二人所言,或是悍然攻訐蕭明本人,沸沸揚揚之下,生生將人海戰術發揮得暢快淋漓之至。
「嗯,諸位愛卿所言,本宮頗覺有理,蕭愛卿可還有甚要說的麼?」
這一見己方在聲勢上已然占據了絕對的上風,武后自然要適時地站出來表表態,震懾一下心有不軌的朝臣們,這便先是肯定了李、武二人之所言,緊接著,擺出了一副要就此治蕭明之罪的架勢,毫不容情地逼迫了一句道。
「回娘娘的話,微臣以為有理不在聲高,公道向來自在人心,臣依舊固持己見,范少尹絕非合適之人選,還請陛下、娘娘明察!」
蕭明已是死心投靠了李顯,自然是與武后一黨勢不兩立,絲毫不懼武后的威勢,梗著脖子地強頂道。
「放肆,爾這廝好膽,竟欲教本宮如何理政麼,嗯?」
武后哪管蕭明說的有沒有道理在,臉一板,拿出了臨朝天后之威勢,毫不容情地便是一頂大帽子扣了過去。
「娘娘且請息怒,微臣並不敢無禮非法,就洛陽府尹一職,朝中每多適任者,比范少尹強者不再少數,微臣此處便有一本章在,還請娘娘容微臣稟上!」
蕭明不愧有著蕭大膽之美稱,愣是沒被武后的威勢嚇住,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黃絹蒙面的奏本,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亢聲辯解道。
「講!」
這一見蕭明如此強項,武后心中的怒氣已是幾難以遏制了,本待下令將蕭明亂棍打將出去,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又遲疑地強忍了下來,只因她雖早已知曉蕭明本章上的內容,卻並不清楚高宗與李顯究竟達成了甚共識,自不免稍有些顧忌,這便偷眼瞄了下兀自渾渾噩噩的高宗以及不動聲色地端坐在下首的李顯,從牙縫裡擠出了個硬梆梆的字來。
「多謝娘娘隆恩。」蕭明一絲不苟地謝了恩,而後一抖袖子,伸手將手中的摺子攤將開來,悠揚頓挫地宣讀道:「臣,蕭明啟奏陛下,茲有袞州刺史駱賓王,文名卓著,既久任廟堂之高,又有牧一方之苦勞,自入仕以降,考評皆甲,其人賢也,足堪大任,而德才又高,歷任御史台之際,剛直不阿,屢參宵小……是故,微臣與越王殿下皆以為駱賓王乃不世大才也,今洛陽府尹有缺,當以其為之,不愁地方不綏靖,微臣與越王殿下皆願保舉之,懇請陛下聖裁!」
「嗡……」
這一聽蕭明居然與越王聯了本章,不明內情的眾朝臣們既驚且疑之下,登時又哄亂地私議了起來,滿大殿裡噪雜成了一鍋粥。
「臣反對!娘娘,微臣以為駱賓王固是才高之人,然生性剛愎,以之為御史,當可糾察宵小,可以之為洛陽府尹,卻乏調和之能,若一味過剛,地方豈能綏靖焉,此議萬萬不妥,臣懇請陛下、娘娘明察!」
武后一方顯然對蕭明的摺子早有了應對之策,不等武后有所表示,李適已是率先跳了出來,高聲反對道。
「陛下、娘娘明鑑,微臣也以為此議不妥,駱賓王雖久在中樞,然,任職地方卻不過半載,未見牧守之功也,須詳加考察方可大用,此時就任洛陽府尹,非其所能也,實不可不察!」
「陛下,娘娘,臣也以為駱賓王並非洛陽府尹之佳選,當另議!」
「陛下,娘娘,微臣以為李御史所言甚是,過剛則易折,乏柔不足以牧守中樞之地!」
武后一方人多勢眾,火力自是兇狠得緊,群起而攻之下,反對之聲勢大漲,愣是壓製得蕭明連辯駁都來不及。
到底還是缺人手啊!儘管早就預計到會有眼前這麼一幕,可真見著了蕭明孤立無援地受攻之場景,李顯的心裡頭還是忍不住有些鬱悶——不是李顯不想發動心腹之臣發動反攻,而是實在沒人可用,原因無它,蕭潛、契苾何力等夠分量的朝臣都是武將,本身口才就有限,加之文武有別,在這等場合下,本就不適合出頭抗爭,而文官那頭,除了蕭明之外,也就只有李度、王方明等數名各部郎中令,不過勉強夠上朝的資格罷了,人微言輕,壓根兒就上不得台面,至于越王那一方麼,自是壓根兒就指望不上,別看其在蕭明的摺子上聯了名,可那是被李顯逼的,心裡頭其實並不樂意,又怎可能在此時冒著得罪武后的可能性強行出頭,到了如今這個份上,李顯縱使不想,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