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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謝太子哥哥賜坐。」
李弘不急著說,李顯也懶得再多費唇舌去喋喋不休地追問下去,這便遜謝了一聲,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了李弘的對面。
「七弟,賀蘭小賊辱我太甚,此血仇也,若是不報,孤誓不為人!然,究其根本,此人不過一蟊賊耳,孤乃半君之尊,其安敢如此辱孤?概因母后縱容無度,方令此賊橫行無忌,而今,竟又升其為蘭台太史令,欺我實太甚也,豈有母親如此待兒者乎?孤若不反擊,朝綱何振?七弟素有大才,若肯助孤,此番定能底定乾坤!」李弘慷慨激昂地扯了一大通,滿臉子的憤概之色,可說來說去,就是不曾說到點子上,似乎對李顯尚有著不放心之處。
「太子哥哥所言甚是,臣弟亦作如此想,今太子哥哥既要回擊,自當打蛇打七寸,一擊便得見功,若不然,打蛇不死必遭蛇咬,其後患恐無窮也!」李弘不說,李顯也懶得去問,只是點醒了一句道。
「嗯,孤亦是這般看法,前番七弟曾言大理寺藏污納垢,亟需清理,孤每思及此,皆深以為然,今時今日,是到了該付諸行動之時了,七弟以為如何?」一番對話下來,李弘已判斷出李顯確實有意要配合自己行事,心中大定,這便試探著拋出了正題。
「太子哥哥此言大善,臣弟自無異議,只是該如何行去怕尚有待斟酌,太子哥哥既言及此,想必已有良策,臣弟當洗耳恭聽。」李顯早就猜到了李弘的行動目標,自是絲毫不以為奇,這便不動聲色地追問了一句道。
「七弟該是知曉的,如今大理寺卿段寶玄年事已高,久不理事,朝亦甚少上,似此餐位素食者,何以能竊據大位,概因有人需要段寶玄為掩護,以暗中行不軌之事罷了,而今,袁公瑜、侯善業此二賊任大理寺少卿已有年矣,資歷一足,上位正卿理所當然,不日或將便有旨意下焉,倘若不及時掃清此二賊,則朝綱大壞便在眼前,孤斷不能容此發生,誓要滅此二獠,天幸大理寺中尚有正人在,已將二賊諸般枉法之惡行密報於孤,一旦公諸朝堂,二賊必亡無地也,能取此二賊,自可斷母后干政之臂膀,假以時日,吐故納新之下,朝綱清明亦非難事,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所缺者,不外七弟之支持耳,為兄懇請七弟援手了。」李弘暢暢而談地分析了一大通,末了,對著李顯一抱拳,滿是懇切之意地請求道。
正人?哪個正人來著?李顯並沒有因李弘的話而振奮不已,反倒是隱隱覺得事情怕不似李弘所想的那麼簡單,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李顯可是往大理寺塞了兩個人了的,宋獻這個出身周王府的官員就不必說了,雖說如今官位不高,不過就是大理寺丞而已,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可此人一向擅長交際,奉了李顯的密令,到了大理寺之後,四下活絡,尤其是對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大加接納,廣撒錢財,很是拉攏了一大幫大理寺底層之輩,對大理寺的一些陰暗勾當自是了解了不少,也沒少報到李顯處,然則李顯卻從不曾發現能將整個大理寺連根拔起的大案子,至於狄仁傑麼,雖尚剛到任,可畢竟身居高位,算是大理寺中的高層,頗能接觸到一些機密案宗的,卻也一樣尚未發現能一擊制勝的材料,更不曾聽說過這大理寺中有啥對武后極端不滿的「正人」在,這會兒見李弘說得如此自信,李顯不起疑心才怪了的。
「太子哥哥,此事關係實是重大,須輕忽不得,請恕臣弟冒昧問一句,那正人是誰?又提供了甚機密?」李顯在心中將自己所知的大理寺情況過了一番之後,心中已有了定見,但並沒有急著說個分明,而是沉著地追問道。
「這個……」
李弘早就知曉李顯對武后極為提防,但凡能狙擊武后的事,李顯一準不會有異議,他原本以為自己一番話下來,李顯該是舉雙手贊成了的,卻沒想到李顯似乎有著不同的看法,此時見李顯追問起密報的線人,李弘不禁有些子猶豫了起來,畢竟此事太過重大,萬一走漏了風聲,武后那頭一旦有了準備,事情怕是要必敗無疑了的。
「七弟既欲知詳情,孤也不隱瞞,那人便是大理寺丞丘神福,去歲方故之天水襄公丘行恭之三子,其人久在大理寺,卻因不願依附小人,遂鬱郁不得志,常思掃清奸邪,略知孤有意為此,便攜機密以報,此消息事關成敗,還望七弟善加保密才是。」李弘猶豫了良久,見李顯始終目光炯然地盯著自己,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不得不狠狠心將實情道了出來,卻不料他這話一出,李顯原本平靜的臉色瞬間便就此垮了下來……
第127章 太子的反擊(四)
「七弟,怎地?個中有何不妥麼?」
李弘一向重視李顯的意見,於述說中,自是很注意觀察李顯的神色變幻,這一見李顯面色陰冷無比,立馬便警醒了起來,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不妥?豈止是不妥,簡直就是糟透了!幸好今日走了一趟,若不然,還真不知「死」字是咋寫的,險,好險!一想起武后的陰險手腕,李顯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陣後怕襲來,後背瞬間便被狂涌而出的汗水浸潤得全濕了——丘神福是何許人旁人或許會不了解,可李顯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這傢伙與其兄丘神勣是一路貨色,一丘之貉說的就是這兩個混球,只因這兩傢伙都是武后一黨,只不過埋藏得極深,旁人不得而知罷了,可有過前世經歷的李顯卻是心中有數得緊,只是慶幸之餘,自不免因武后的陰險與狡詐暗自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