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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看,來了,來了。」
天已近了午時,一眾朝臣們盡皆被烈日曬得汗流浹背,個個痛苦不堪,正自心焦萬分間,突見司禮宦官高和勝領著兩名小宦官從則天門裡行了出來,一眾人等精神盡皆為之一振,便是連沉穩異常的太子與李顯都因之暗鬆了口大氣。
「陛下有口諭,宣英王李顯乾元殿覲見。」
高和勝一反往常總是笑呵呵的形象,板著臉快步走到了眾人面前,也不跟眾人寒暄,直截了當地便宣了高宗的旨意。
「兒臣遵旨!」
一聽這麼道旨意,李顯便已猜到了背後的蘊意何在,左右不過是武后說服了高宗,這是要跟自己這個主審官過過招,以求將此案的影響壓制到最低限度罷了,然則清楚歸清楚,這當口上,李顯卻也無法抗旨不遵,只能是恭敬地領了旨意,抬腳便要向宮門處行去。
「且慢!」
這一見李顯要走,太子可就急了,不管不顧地站了出來,斷喝了一聲,攔在了李顯的身前,一雙眼裡滿是怒氣地瞪著高和勝,一派噬人之惡形惡狀。
「太子殿下,您這是……」
高和勝原本打算一宣完了旨便走人,不給群臣們抗議的機會,可此際見太子怒氣勃發之狀,心立馬便虛了,遲疑了一下,還是強自憋出一絲笑容,假做糊塗地問道。
「高公公請了,本宮與一眾臣工們都是為了賀蘭敏之一案而來,天已近午,日頭正烈,久等恐傷了元氣,父皇乃聖明之輩,斷不願見此事發生,還請高公公將實情稟明父皇,請父皇多多體恤諸臣工之不易。」李弘到底不是尋常之輩,怒氣只是為了震懾住高和勝,此際見其已開了口,李弘自是不為己甚,迅即地換了副笑臉,煞是和藹地吩咐了一聲,語氣雖平淡,內里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這,這……,也好,請太子殿下稍候,老奴這就去回稟陛下。」
一聽李弘如此說法,高和勝心裡頭暗自叫苦不迭,結巴了幾下,拼命地對著李顯使眼色,企頤李顯能自覺地跟其一道進宮,可惜李顯雙目低垂,半點反應全無,眼見事不可為,高和勝也只好強笑著丟下了句話,急匆匆地領著幾名小宦官轉回宮裡去了。
「七弟,多謝了。」
李弘恨恨地瞪了高和勝的背影一眼,長出了口氣,側頭看了李顯一眼,似乎是有頭無尾地謝了一聲。
「無妨。」
旁人不曉得李弘話里的意思,李顯卻是心中有數,可也沒跟李弘多客套,畢竟此等領旨而又不遵的事兒一出,李顯少不得要吃掛落,縱使值此群情激奮之際,高宗不好拿李顯治罪,可保不定將來應景兒便是李顯的一條大過,這等事李顯都能扛得住,自是當得起李弘一聲道謝的,當然了,這也是因李顯本心便是要藉此機會打垮武后一黨,算是與李弘有著共同的目標,若不然,李顯可沒那等為李弘兩肋插刀的興致。
「怎樣?顯兒人呢,嗯?」
乾元殿的寢宮中,一聲盛裝的武后端坐在榻上,而高宗則心事重重地在榻前來回踱著步,待得聽到腳步聲響起,高宗立馬便條件反射般地望了過去,一見僅有高和勝一人到來,高宗的臉色登時便有些子耷拉了下來,冷冷地哼了一聲。
「回陛下話,老奴已宣了口諭,只是,只是……」
一見高宗面色不善,高和勝心中不但不慌,反倒有一絲的竊喜,但卻不敢帶到臉上來,飛快地與武后交換了個眼神,疾步搶到近前,作出一派為難的樣子,結結巴巴地吐出了半截子話。
「只是個甚,說,你給朕說清楚了,快說!」
高宗今日偷閒睡了個懶覺,心情原本不錯,用過了「早膳」,本打算到御花園裡去消暑一番的,卻沒想到尚未動身,就聞太子與李顯領了一大幫朝臣堵上門來了,原也沒甚在意,卻不料武后跟著便到了,言及太子領著諸臣工是來逼宮的,心情登時便壞到了極點,待得聽完了武后的分說之後,這才驚覺朝堂的黨爭居然已是烈到了這般田地,又氣又惱之下,險些就此暴跳如雷,也就是武后溫聲勸解了良久,方才消了些火,百般不願見朝堂分裂的高宗遂接受了武后的提議,打算將李顯獨自叫了來,以便將此事的影響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可萬萬沒想到李顯居然敢奉旨不遵,心中的怒氣一勃發之下,幾乎就是吼著喝問了起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非是老奴不用心,實是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言及諸臣工皆是為武敏之一案而來,當一同見駕,以辨是非,老奴不敢強勸,還請陛下明斷。」高和勝本就是武后的心腹,自然不會為李弘去打掩護,這便故作驚慌之狀地回了話,雖無加油添醋之處,可卻明擺著是在斷章取義。
「嗯?哼!廢物,都是廢物!」
李弘此話雖極之不中聽,可卻是屬實之言,高宗並非昏庸之輩,自是知曉此理,有氣也無處撒去,只能是氣惱萬分地拂了下大袖子,恨恨地罵了一嗓子,焦躁地在榻前來回踱步不已。
「陛下,時已近午,日頭甚烈,總讓朝臣們等著怕也不妥,依臣妾看,就請太子與顯兒一併前來好了,至於其餘臣工麼,不妨先行散了,左右後日便是早朝,有事早朝再議也罷。」眼瞅著高宗明顯已亂了分寸,武后眉頭先是微微一皺,可很快便舒展了開來,款款地起了身,走到了高宗身旁,溫聲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