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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守德詭異地一笑,給出了個有些子莫名其妙的答案。
「嗯,相州?唔,孤明白了,好,這事便這麼定了,哈哈哈,好,好一個之官相州!」
裴守德這建議一出,登時便令李貞為之一愣——相州可是李貞長期之官的地兒,也是其根基之所在,將李顯弄那兒去,顯然有些不太對味,然則李貞也沒愣上多久,轉眼間便已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之所在,情不自禁地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夜有些深了,可蜷縮在監室一角的高和勝卻無半分的睡意,木訥訥地呆望著狹小鐵窗外的夜空,雙目無神已極,那等喪魂失魄之狀,哪還有半點內侍第一人的風采,若不是呼吸間,胸膛微有起伏的話,簡直便是一具斃命之殭屍了的。
「咯吱吱……」
一陣刺耳的門軸轉動聲突然在靜夜裡響了起來,高和勝一個激靈之下,瞬間便從迷茫中驚醒了過來,驚恐萬狀地死盯著緩緩向內推開的厚實木門,身子哆嗦得有如篩糠一般,哪怕其自打落入內庭監之後,便已做好了被滅口的準備,可待得這等時分真到來之際,高和勝還是怕了。
「娘娘,啊,娘娘,老奴,老奴冤啊,娘娘……」
門一開,數名手持燈籠的小宦官簇擁著武后從門外行了進來,高和勝一見之下,精神登時便是一振,連滾帶爬地膝行上前,老淚縱橫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夠了!」
武后似乎對高和勝頗有些子愧疚之情,這便任由其嚎哭了好一陣子,可見這廝哭起來始終沒個消停,心不由地便煩了,冰冷無比地斷喝了一嗓子,登時便將高和勝嚇得趴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上一下。
「爾之冤情本宮心中有數,奈何形勢如此,本宮亦是救爾不得,爾且好自去罷,爾之兩侄高龐、高成便由本宮照應著,斷少不了他等的富貴,若不然,則休怪本宮無情了!」武后冷漠地掃了哆嗦不已的高和勝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而後一揮手,自有邊上的幾名小宦官擁上前去,拿出厚厚的一疊文書,逼著高和勝在上頭籤押。
「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啊,老奴一向忠心不二,還請娘娘救老奴一命,老奴冤啊……」
高和勝本就是個怕死之輩,這會兒面對著生死大關,哪管武后許的是甚諾,不管不顧地便哀嚎了起來。
「嗯!」
這一見高和勝不識抬舉,武后的臉立馬便拉了下來,冷冷地哼了一聲,手一揚,那數名隨侍的小宦官自是不敢怠慢,強拉著高和勝的手便蘸了硃砂,硬生生地往那疊子文書上按了去,而後,也沒理會高和勝的苦苦哭告,將炮製好的「口供」交到了武后的手中。
「幫他一把!」
武后也沒去看那些「口供」,隨手便塞進了寬大的衣袖中,一轉身,款款地向門外行了去,臨出門前,丟下了句陰森森的話語……
第342章 風起青萍之末(上)
咸亨三年五月初八,深陷「恭陵」一案之原司禮宦官高和勝於內廷監牢房中懸樑「自盡」,死前留有遺書數封,自承貪墨,言及御賜「恭陵」諸民壯之酒食盡已被其挪做它用,並認下了假傳皇后懿旨蒙蔽皇帝之罪,自稱死罪難逃,當以死謝之云云。帝聞之大怒,下詔將高和勝梟首示眾,並夷滅三族,涉案之劉禕之貶謫薊縣為縣令,禮部尚書樂彥瑋罰俸半年,降秩一階,其餘涉案諸官各有貶謫不等,並詔令重新徵召民狀以修「恭陵」,嚴令樂彥瑋親自督辦,限時四月,務必剋期完工!
紛紛鬧鬧的「恭陵」一案就這麼不咸不淡地過去了,算將起來,各方皆有所得,於太子來說,朝政大權在握,自可滿意收場;于越王李貞而論,則憑藉著此案的審理,在朝堂中初步站穩了腳跟,不僅如此,還將其長子李沖成功地塞進了工部,再算上裴守德的刑部員外郎,於朝堂上,也算是有了些班底,自不會再去多生事端,糊塗案糊塗斷地也就這麼唬弄了去;於李顯麼,則是完成了朝局洗牌的任務,所獲甚豐,自也不會去節外生枝,閉閉眼,將就著也就算了了事,唯一虧大了的,怕就只有武后一方了,不過麼,武后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從此案的審理中,武后可以得出一個極重要的結論,那便是高宗已完全喪失了廢黜自己的心思,如此一來,武后自也就可放開了手腳在朝堂上大刀闊斧地攪上一把,總而言之,接下來的朝爭中,鹿死誰手還難說得緊。
時光荏苒,一轉眼便已是八月中旬,這段時日以來的朝局四平八穩得很,幾無爭端可言,各方勢力盡皆偃旗息鼓,至於這是在養精蓄銳,還是暴風雨將至前的寧靜,那可就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了。而今,中秋將近,洛陽城裡滿是喜慶之氣氛,尤其是在高宗下詔中秋期間將於西苑舉辦馬球賽之後,城中更是一派歡騰之景象,然,於李顯來說,這都是些無所謂的事兒,無論是朝局的平穩還是城中的喜慶,李顯都不放在心上,除了應有的晨昏定省之外,李顯甚少進宮,也不怎麼去理會朝政之事,一派無所事事之悠閒狀,實則不然,他只是在等,等著河西一帶傳來的消息。
消息是來了,不過卻不是李顯所要等的——八月十三,宮中內線急報,言及殷王李旭輪行為有失檢點,被武后當眾責罰,並就此被幽禁於寧心殿中,另有消息稱,武后一系之朝臣正在醞釀本章,要驅諸王出朝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