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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句句不離高宗原意,擺明了就是不肯奉武后之旨意行事,這等態度登時便噎得武后難受至極,偏生還發作不得,只因李顯所言皆正理,意味雖不佳,可從字面上卻挑不出甚毛病來,武后心裡頭縱使再惱火,卻也發作不得,眼瞅著事情要就此鬧僵,武后自是不肯甘休,這便飛快地給最有辯才的李適使了個眼神。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並未言不戰,只是說須假以時日再定罷了,而今卑路斯已喪,其子與國中聯繫漸少,再行拖延,恐於復國大計不利,坐視波斯滅國,我大唐顏面何在?今殿下有能為而不願展,於心何忍乎?」
李適的辯才之名著實非虛,儘管心下並無相關之準備,可一接到武后的眼神,立馬便跳了出來,一張口便是大義凜然,站在道德的高緯度上,對李顯的避戰橫加指責。
「李御史所言甚是,當今天下,論帥才者,無過於太子殿下也,若得太子殿下親自統軍,何愁大事不成哉?」
「太子殿下英武過人,提一旅之師便可橫掃吐谷渾,殺得數十萬吐蕃大軍聞風喪膽,今若是率部遠征,必可確保無虞,陛下聞之,當無不准之理也!」
李適一帶頭,武后一黨們自是紛紛跟上,諛辭亂飛橫舞,竟是打算就此將李顯捧殺了去,用心著實不可謂不狠毒……
第650章 順水推舟(上)
扯,接著扯,滿大殿都是武后一黨們對李顯的捧殺之聲,直把李顯誇成了戰神下凡,似乎不用帶兵,孤身一人殺入大食國,便可橫掃八方無虞,這等神話般的諛辭聽起來自是悅耳得很,若是換了個愣頭青,被武后一黨這麼鼓動一下,指不定熱血立馬便沸騰了起來,下場麼,自然也就沒指望了的,可惜李顯並非善類,心理年齡遠超過了其年輕的外相,自不會因這麼點小伎倆而被迷昏了頭,任憑後黨們如何賣力,李顯只是一味地淡笑著,不動如山,絲毫沒有被鼓動起來之跡象,一眾後黨們鬧騰了一陣,見李顯沒反應,聲氣自是不免漸漸低落了下來,不多會,乾脆消停得沒了聲響,滿大殿裡登時便是一派詭異之平靜。
「顯兒,諸臣工皆如此尊崇於爾,為娘也覺得此戰由爾統軍,方可致必勝之局,還望顯兒能克服萬難,揚我國威於域外,此戰功成,娘與你父皇當為之慶!」
眼瞅著李顯軟硬不吃,武后心中的怒意已是再也壓制不住了,氣一往上沖,話便說得直接無比,竟連朝議這麼塊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截了當地將此戰的統軍之責硬生生地往李顯的頭上扣,吃相著實是難看到了極點。
「母后明鑑,兒臣說過了,但消父皇有明詔,兒臣自當為此籌謀制勝之道!」
李顯篤定得很,絲毫不理會武后的生硬強塞,持禮雖恭如常,語調也平靜,可話語卻是一點都不含糊,明擺著就是不接受武后的旨意,渾然將武后的威勢視若無物,態度同樣強硬得很,並無一絲一毫的退讓。
「好,甚好,顯兒心中時時有陛下,為娘也就放心了!」
李顯此言一出,武后已然是被頂到了牆角上,心中自是又急又氣,可又拿李顯無可奈何,眼瞅著再這麼議將下去,無果不說,還得受閒氣,武后哪還能坐得住,皮笑肉不笑地「贊」了李顯一句之後,便即起了身,頭也不回地便向後殿轉了去。
「散朝!」
一見武后已去,程登高忙扯著嗓子呼喝了一聲,領著一眾小宦官們便急忙忙地跟上了武后的腳步,一場早朝便這麼草草地收了場,一眾朝臣們驚愕之餘,也不敢多留,紛紛散出了大殿,各歸各衙去了。
「殿下。」
朝議竟然如此這般地收了場,不止是武后一黨沒料到,便是狄仁傑這等智者也有些意外之感,略一猶豫之後,還是疾步走到了李顯的身前,低低地招呼了一聲,雖不曾多言,可擔憂之意卻已是溢於言表了的。
「沒事,狄公且先忙去罷,本宮這就去見父皇。」
狄仁傑所擔憂之事雖不曾出口,可李顯卻是心中有數,說實話,他原本也沒打算當眾與武后徹底撕破臉,奈何武后如此咄咄逼人,李顯卻也實是無法作出絲毫的讓步,然則事情既然已發生了,該如何便如何好了,有著足夠的底氣在,李顯也不怕武后能使出甚陰招來,當然了,該謹慎處,李顯也不敢大意了去,這便打算到高宗面前將事情攤開了來說。
「殿下保重,微臣告退。」
諸般臣工尚未散盡,狄仁傑也不好多言,只能是簡單地提醒了一聲,便即告辭而去了。
老賊婆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戲?竟自失態到這等地步,還真是奇了怪哉!
從德陽殿到乾元殿的距離並不算近,但李顯卻並沒有乘軟輦,而是領著高邈等一幫東宮隨行宦官們緩步前行,一路走,一路琢磨著今日早朝上的一幕幕,越想便越是覺得奇怪,要知道武后的心機可是相當之深沉的,忍功也極是到家,在李顯的記憶里,還真不曾見過武后失態到今日這般地步的時候,居然不管不顧地要強逼於人,這等霸王做派實在不像武后往日裡的行事之風格,對此,李顯自不免感到疑惑與不解,要知道雙方在朝堂上的實力對比雖尚有差距,可分庭抗禮之勢已成卻是不容置疑之事實,李顯實在是搞不清武后哪來的信心,竟敢如此強橫行事。
「殿下海涵,陛下龍體未愈,太醫有囑咐,說是得靜養,還請殿下日後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