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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弟,為兄心中有數,走罷,明日一早五哥便要離去,你我兄弟一道去送送好了。」
壓根兒用不著李旭輪來提點,李顯早就清楚李貞是何等樣人,雖說猜不透其如此猴急地相邀之用心,可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再說了,此際群臣雖散,可大殿上還有著不少輪值的宦官在,人多眼雜之下,李顯自不願見李旭輪有失言之態,這便截口打斷了其的話語。
「嗯,小弟記住了。」
一聽李顯如此說了,李旭輪自是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地應了一聲,跟在李顯身旁,哥倆個有說有笑地自行出宮去了……
「父王,您為何邀那廝來府上,萬一要是天后娘娘怪罪下來,那……」
李沖本就是個急性子,哪怕在朝中歷練了多年,也不曾有多少的改觀,加之因嫉妒心作祟之故,素來便看李顯不順眼,這才一回到自家王府的書房中,屁股都尚未落座,便已急吼吼地嚷了一嗓子,待得發現其父臉色不對,話只說到半截子,便即說不下去了。
「守德,你怎麼看?」
李貞橫了李沖一眼,可也沒去責備其之孟浪,而是將問題拋給了含笑不語的裴守德。
「回王爺的話,小婿以為此舉大佳,實是妙棋也。」
裴守德之智顯然比李衝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早已看破了李貞此舉的用意何在,只是不想說破而已,此際見李貞擺明了要指點李沖一把,自也就不再藏拙,笑著回答了一句道。
「哦?妙在何處?」
李貞顯然對裴守德的機敏甚是滿意,笑著一捋胸前的長須,不緊不慢地出言追問道。
「妙在陛下身上,若是小婿料得不差的話,此番英王殿下入了東宮,陛下少不得要大力扶持,只是朝局所限,英王縱能,卻無施展處,宮裡那位也不會給其有施展處,如此一來,其所能得之助力除王爺外,更有何人?」
裴守德輕笑了一聲,暢暢而談地將緣由剖析了一番,將箇中道理徹底說了個通透。
「斯言大善,沖兒可都領會了麼?」
李貞對李沖這個世子素來極為寵愛,時時都不忘提點於其,指望的便是其能早日成熟起來。
「父王,孩兒知曉了,只是娘娘處……」
李沖為人雖魯莽,卻並不蠢笨,裴守德都已將話說得如此之明了,他自不會聽不懂,然則心裡頭還是擔心武后那頭會見怪,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硬著頭皮將心中的不解之處提了出來。
「哼!」
這一見李沖還是沒能領悟到個中的精髓,李貞的臉顯然有些子掛不住了,雖不曾出言呵斥,可一聲冷哼也已是表明了態度。
「沖弟無須多慮,我越王府乃是親王府,不是宮中宦官之輩,豈能容得旁人隨意呵斥來去的,真到關鍵時候,兩邊都得求著才是,又何來怪罪之說。」
裴守德與李沖關係一向不錯,此際一見李貞如此作態,忙笑著從旁解釋了一句道。
「原來如此,孩兒知曉該如何做了。」
李衝到底不是笨蛋,總算是徹底明了了其父的算計之所在,一躬身,緊趕著表了態。
「那便好,到時候陪著英王殿下多飲幾樽,都是年輕人麼,終歸是能合得來的。」
眼瞅著李沖已是真的聽懂了,李貞欣慰地笑了起來,笑得有若偷到了葡萄的老狐狸一般……
第602章 回歸與別離
大海很藍,藍得有若寶石一般,陽光直射下,點點金芒隨波蕩漾,濤聲陣陣中,微風輕拂,時不時便有或大或小的魚兒躍出水面,歡快地在陽光下翻身騰挪,而後又重重地落回海中,好一幅海闊憑魚躍之壯麗景致,美自然是不消說了的,然則再美的景致若是日日看、時時看,那終歸也是會令人厭煩到極致的,正如此時漠然立於船頭的林虎,雙眼雖是望向了海面,可實際上卻絲毫不曾帶有半點的欣賞之意,有的只是憂心與迷茫之色。
就要滿兩年了,自打上元二年三月離開廣州起,到如今已是一年另九個月又十天的時間了,這期間的兇險之多,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數不勝數」,姑且不說變幻莫測的大海有多兇險,也不說所遇到的那些食人的生番有多兇惡,便是這枯燥無比的遠航便足以令人發瘋,這些倒也罷了,更令林虎憂心不已的卻是損失的巨大——出征之前攏共十二艘巨艦組成的龐大船隊待得到了美洲之後,也就只剩下了七艘,而此刻,偌大的艦隊居然就僅存三艘,其餘船隻不是觸礁便是毀於風暴之中,至於人員的損失更是驚人,出發前的三千兩百餘眾到了如今,就只剩下了九百餘人,還有半數是躺倒不起的病號,這等損失又怎個慘重了得!
值得麼?這個問題已是困惑了林虎許久,他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就為了那麼些植物種子,竟要付出如此多的代價,這能划算麼?這麼支龐大的艦隊就算不動,那也是筆巨大的資產,更別說投入到早已成熟的大食航線上去,兩年時間足夠跑兩個來回了的,所帶來的利益少說也有百萬貫之多,可如今呢,也就只帶回那麼些種子,這帳怎麼算都找不到合算的理由,至少在林虎看來是如此。
合不合算姑且不去說了,畢竟林虎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事情乃是出自英王殿下的決斷,林虎除了堅決執行外,卻是不敢有半句怨言出口的,如何能儘快回到家鄉才是林虎所要面對的實際問題——一個半月前船隊便已越過了爪哇群島,離著家門確是越來越近了,可艦隊的狀況同樣也是越來越糟了,尤其是經歷了三日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風暴之後,所剩下的三艘戰艦已是傷到了根本,如今僅僅只能勉力航行,林虎也不知曉這三艘船到底還能堅持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