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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營!」
李顯側頭瞥了劉子明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默默地估算了下路程,見已無法在大雨落下來之前趕到沙林縣,也就沒再堅持,緩緩地勒住了放蹄狂奔的照夜獅子馬,而後頭也不回地一揮手,寒著聲斷喝了一嗓子。
跟隨李顯的親衛們盡皆是百戰老兵,於紮營之道自是熟稔得很,聞聲而動之下,很快便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小土包上安好了營壘,除了李顯獨據中間大帳之外,其餘四座小帳篷分立四角,將大帳牢牢地護衛在其中,整個安營行動前後不過僅僅只花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已是大功告成。
「轟隆隆!」
就在李顯前腳剛踏進剛立起來的大帳之際,一陣強烈的亮光閃過,緊接著,一聲霹靂驟然炸響,傾盆大雨瞬間便從天而降,黃豆大的密集雨點敲打得帳篷噼里啪啦直響個不停,可李顯卻宛若不聞一般,頭也不回地行進了大帳,走到了一張低矮的行軍几子後頭盤坐了下來,面色陰沉地凝視著帳外的茫茫雨幕,默默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亂子終於還是來了,儘管李顯早有思想準備,可一接到蘭州的飛鴿傳信,李顯還是無法按捺下心頭的洶洶怒火,好在河西馬場的事情進展得尚算順利,到如今也就剩下些扯皮的收尾談判工作,這些事務性的事兒雖繁瑣,可以莊明義的能力而論,卻是足以應付有餘的,李顯這才能安心地率一眾親衛們往蘭州城急趕而回。
不用問,王通的遇襲絕對是裴守德的手筆,除了這個頂著欽差名義的傢伙之外,整個河西怕是沒誰有膽子敢於干下這等骯髒之勾當,毫無疑問,這廝便是衝著丘神勣一案去的,只是李顯對其如此行事的意味卻有些子拿捏不准——王通的暴露本身並不奇怪,參與過枹罕城血戰之後,王通流星錘的威風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只消將丘神勣一案中馬車被擊毀的現場一聯想,便可推知王通在其中的作用,裴守德要想查案,自然會去打王通的主意,絲毫不足以為奇,真正令李顯有些子看不透的是裴守德派出的人手似乎在故意留下些線索,宛若就是要李顯察覺到裴守德的手尾一般,這裡頭的味道便有些不對了。
裴守德若是真心想要徹查丘神勣一案的話,拿王通當突破口自是該當之舉,但卻不該留下繡娘這麼個目擊證人,也不該在光天化日下行綁架之事,這等掩耳盜鈴的做派若說其中沒有蹊蹺,李顯又如何肯信,只是這蹊蹺究竟是甚卻是不好說了的——拿住王通固然有那麼一絲的希望能揭開丘神勣一案的冰山之一角,可要想憑此扳倒他李顯卻無異於緣木求魚,別說王通這等硬骨頭不會輕易屈服,就算王通全都招了也是枉然,李顯可不在乎裴守德頭頂上那所謂的欽差帽子,該殺的照樣斬了,大不了再將丘神勣一案重演上一回好了,這一條想來裴守德應該是有數的才對,換句話說,裴守德拿下王通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也就是個談判的質押品而已,其真實的目的還是要李顯有求於他,從而從李顯手中換取到所需之物,而恰恰這個所需之物正是李顯所猜不透的所在。
交易?李顯一向不反對各取所需的交易,只要能有所得,便是與武后這等生死大敵交易,也無甚不可之處,但李顯卻絕不能容忍刺刀下的交易,這無關利益,而是為人的尊嚴之底線,毫無疑問,不管裴守德抱著何等的目的而來,其敢悍然綁架王通的行為已是觸及到了李顯的底線,等待其的斷然不會是甚子交易,而是嚴厲之打擊,至於打擊到何等程度,那就看其是否識趣了,若不然,李顯絕不介意讓其就此人間蒸發。
草原上的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暴風驟雨地傾瀉了一番之後,雲消霧散,又是艷陽高掛,映照出數道艷麗至極的彩虹,將半個天空渲染得有如夢幻仙境一般,草原上嫩葉含珠,鮮花怒放,一派清新之景象,縱使心中頗煩,李顯還是免不了被這等絕美之景象所打動,這便站起了身來,緩步踱到了大帳的門口處,深深地吸了口氣,剛想著下令拔營起行,卻又強忍了下來,畢竟已是連趕了三天的路了,不說一眾親衛們,便是李顯本人也頗覺困頓,既已紮下了營,那就休整上半日也好,左右再急也不差這半日的時間。
「殿下,雨已停了,請您明示行止。」
李顯可以不下令,可身為親衛隊統領的劉子明卻是不能不請示,這不,李顯剛從大帳門口轉回几子後頭,劉子明便已匆匆從帳外行了進來,一躬身,高聲請示了一句道。
「就地休息罷,明日一早再起行好了。」
李顯既已決定在此休整,自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這便隨口交待了一句。
「諾!」
這一見李顯早幾日始終陰沉的臉色已是稍有和緩,劉子明的心情自也跟著放鬆了幾分,但卻不敢多言,緊趕著應答了一聲,便自去安排相關值守事宜不提。
嗯,不對勁!
值守之事雖重要,可李顯卻不想去多管,只因劉子明對此道早已是熟門熟路了的,壓根兒就無須李顯去提點,在几子後頭默默端坐了一陣子之後,一股子睏倦感便涌了上來,李顯也就不打算再多想那些個煩心之事,這便伸了個懶腰,一挺腰身,準備起身去行軍床上小眯一覺,然則腰板方才挺起,李顯便已敏銳地察覺到了地面傳來的一陣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震動感,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只因李顯對這等震動實在是太熟悉了,這是有大批騎兵正在向此處奔襲而來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