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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閻頭病倒了?唔,這倒確是個好機會來著!李顯對於閻立本的病倒絲毫不以為奇,畢竟前世那會兒閻立本也差不多就是在今年晚些時候病逝的,加之被太子之死以及前番朝議被轟出宮去兩樁痛心事一夾攻,老閻同志病得要死也真不是啥稀奇的事兒,可若是死在了李顯前去拜訪之前的話,老閻同志的死便沒了絲毫的價值,至少對李顯來說是如此。
「既如此,狄公便隨孤一道去閻相府上探問一番好了。」
響鼓無需重錘,用不著狄仁傑多做解釋,李顯眼珠子微微一轉,已是明白了狄仁傑此言的奧妙之所在,儘管兀自困頓得很,可李顯卻絕不想因之誤了大事,這便猛地甩了甩頭,又用手可著勁地搓揉了下繃緊了的臉皮子,這才笑著發出了邀請。
「殿下有命,莫敢不從。」
這一見李顯悟性與韌性皆是十足,狄仁傑立馬欣慰地笑了起來,酸儒一般地掉了句文,登時便逗得李顯哈哈大笑了起來……
閻家乃老牌關隴世家,累世公卿,尤以丹青之能馳名於世,至閻立本這一代時,達到頂峰,父、兄相繼執掌工部,其本人更是官至中書令之高位,朝臣序列中,排名僅次於戰功卓著的一代名相裴行儉,可謂是富貴已極,然則,或許是物極必反之故,閻家的血脈卻是單薄得夠嗆,其兄閻立德無後,而閻立本僅一子,卻又早夭,所幸留有獨孫閻知微,勉強算是保住了血脈之傳承,或許正是因為此,閻立本篤信佛教,家資大多散於佛門,加之生性本廉,堂堂宰相府邸竟簡陋得比尋常富貴人家都不如,旁的便不說了,光是看閻立本此刻所病臥的主房之陳設便可見其餘——一榻、一幾,一燈架,除此之外,再無餘物,瘦骨嶙峋的閻立本就這麼和被躺於榻上,雙眼半睜半閉,蒼白如紙的臉上滿是木然的神色,任由榻邊的老郎中如何折騰,也沒見閻立本有絲毫的反應。
「大夫,家祖的病況如何?能愈否?」
老郎中把完了脈,又伸手掀動了下閻立本的眼皮,見閻立本始終是一派死氣沉沉的模樣,臉上的神色立馬便更凝重了幾分,沉吟地捋著胸前的長須,半晌無語,邊上侍立著的閻知微不由地便急了,不顧此際病人尚在眼前,搶上前一步,焦慮萬分地問了一句道。
「嗯。」老郎中沒有開口,只是擺了下手,示意閻知微噤聲,緩緩地起了身,踱出了房外,而後回首看了眼跟將出來的閻知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閻公子,非是老朽不肯盡力,實是閻相的病……,唉,準備善後罷。」話音一落,也不給閻知微發問的機會,拔腳便就此匆匆離去了。
「啊……,王大夫……」
閻知微自幼喪父,是由閻立本一手拉扯大的,對自家祖父的感情之深自是不消說的了,這一聽閻立本壽數已盡,整個人如同墜入了冰窟一般,渾身哆嗦個不停,待得回過神來,見那老郎中已將將行出了門去,不由地便急了,拔腳便追了過去,只是剛衝到門前,卻被人迎面撞了個滿懷,險些就此摔個屁股墩兒。
「混帳,急著作死麼?」
閻知微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見對面被撞倒在地的是自家府上的門房管事,登時便是一陣火大,憤憤地罵了一聲,便要再去追那已走遠了的老郎中。
「少爺,英王殿下已到了府門外,說是要見老相爺,您趕緊那個主意罷。」
英王駕到可不是件小事,門房管事自是顧不得屁股疼痛,緊趕著出言稟報導。
「啊,這……」
閻知微雖尚未入朝為官,然,往日裡卻聽多了英王與自家祖父的不和,此時一聽李顯居然在此時上門,不禁有些子呆住了,回首望了望閻立本病臥的主房,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方好了。
「咳咳咳,請!」
沒等閻知微想出個准主意來,臥房中突然傳出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旋即便聽閻立本那沙啞的聲音道了「請」
「爺爺,您的身子……」
一聽房中動靜不對,閻知微立馬不管不顧地竄進了房去,緊趕著叫了一聲。
「去,請!」
閻立本沒理會其孫的激動,只是不耐地揮了下手,有氣無力地道出了兩個字來。
「是,孫兒遵命。」
這一聽閻立本如此說法,閻知微自不敢再耽擱,緊趕著應答了一聲,匆匆便向府門處行了去……
第303章 你也不是好人
「狄公,閻相出身富貴,又久居朝堂之高,竟清廉至此,實是我輩之楷模也!」
閻府的照壁前,李顯背著手站在馬車旁,望著閻府那兩扇脫漆脫得斑駁不已的破舊大門,心中自難免頗為感慨。
「殿下所言甚是,似閻相這等自律之人古來雖有,卻稀矣,非品德高潔者,莫能自守。」
對於李顯的感慨,狄仁傑顯然有著不同的考量,回答的話里自是暗藏了些玄機。
自律自守?呵呵,有趣,所謂的教化天下,以德為先不過是個天大的笑話罷了,楷模之所以是楷模,不就正是因為其稀少麼?倘若遍地都是,那也無甚楷模之說了的!李顯乃七竅玲瓏心之人,此際儘自因累日守靈而頗為疲倦,可腦筋卻依舊轉得極快,只一聽便知曉狄仁傑這是在借勢進諫,其目的不外是在提醒李顯將來要以德育化天下罷了,這等想法雖好,奈何卻是永遠無法實現的理想主義,在李顯看來,讓這滿天下的當官之人都以德自守,無異於緣木求魚,壓根兒就永無實現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