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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狗才,六哥乃是自家人,有何話說不得,說,快說!」一見高邈演得當行出色,李顯心中暗贊了一聲,可口中卻似不耐至極地呵斥了起來。
「啊,是,是,是。」高邈口中應著是,可就是不肯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副小樣子瞧得李賢氣不打一處來,待要發作,卻又顧忌著李顯這個主子的臉面,無奈之下,只能重重地哼了一聲,對著跪倒在堂下的一眾下人們一甩大袖子,喝斥了一聲道:「爾等全都退下!」
「啟稟二位殿下,奴婢已探知監察御史崔鉉哲未奉詔擅入詔獄,勾連大理正侯善業,欲將上官大人一家密斬於獄中,及得奴婢回返,該案之所有人犯皆已提出刑監,午時一到便要開斬,事情緊急,還請二位殿下明訓行止。」高邈乃機靈之輩,一待璐王府下人退去,也不等兩位殿下開口,緊趕著便將所得之消息一股腦地全都倒了出來。
「什麼?」
「嗯?」
高邈話音一落,兄弟倆幾乎同時驚呼了一聲,語氣中皆滿是驚疑的味道,所不同的是李顯的驚呼是假,而李賢則是真被驚到了,不止是因著消息本身,更多的則是對李顯的預見感到驚訝與忌憚。
一向以來,李賢一直在摸索著光明正大地介入朝局的機會,怎奈代價沒少花,效果卻著實不佳,甚而因此將被逼前去岐州就藩,對此,李賢自是心有不甘,如今,一個能堂而皇之地介入朝政的機會已然出現,李賢不可能不動心——許敬宗等皆屬武后一黨,與朝堂主流的關隴一系素來不睦,彼此常有攻伐,只是因著武后的鐵腕,後黨人雖少,卻每爭必居上風,故此,從某種意義來說,打擊後黨便是籠絡朝廷主流的最好之機會,再者,事情真要是按李顯所言的那般,這一役的贏面無疑極大,一但諸事順遂,他李賢自可趁此東風扶搖直上,假以時日,取李弘而代之也不見得不可行,然則若是事敗,那後果只怕就未見得美妙了。
在李賢看來,李弘那個太子壓根兒就不足為慮,高宗麼,也不怎麼放在李賢的心上,倒是一向手辣的武后令李賢深為忌憚,眼下若是按著李顯的計劃行事,無疑將與武后來上一個正面碰撞,勝倒也罷了,可若是稍有閃失,代價只怕小不到哪去,更令李賢疑惑的是李顯這個往日裡畏畏縮縮的弟弟如今居然成長到了如此了得的地步,李賢不得不擔心自己所為恐白白替其做嫁衣裳,一時間不由地便想得有些痴了。
是時候加一把火了!李顯冷眼旁觀了一陣,見李賢神色變幻個不停,自是猜到了李賢心中的不甘與猶豫,這便沉吟了一下,霍然而起,對著李賢一躬身道:「六哥,午時將近,弟斷不能坐視上官大人冤死,若是六哥為難,弟當自赴之,縱死無憾!」話音一落,抬腳便要向廳堂外行去。
「七弟且慢!」李賢正自心煩意亂,這一見李顯說走便要走,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一閃身,攔住了李顯的去路,咬著牙,一派發狠狀地從牙縫中擠出了句話來:「七弟既是定要前去,為兄斷無叫七弟獨自冒險的理,此事為兄管定了!」
「六哥,小弟聽您調遣,縱萬死亦不辭!」這一聽李賢終於下定了決心,李顯心中自是狂喜不已,可臉上卻滿是肅然之色,一躬到底,慷慨激昂地表明了態度……
第10章 二王鬧京師(上)
午時將至,雪終於停了,可天卻依舊陰著,灰濛濛地,看著就叫人感到無比的壓抑,風不大,卻寒得緊,吹在人身上,凍得慌,再加上詔獄所獨有的暗晦之氣息難聞至極,處身其中著實不是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情,然則崔鉉哲卻一點都不介意,不單不以為意,反倒很是享受這等氛圍,尤其是在看到小高台下跪滿了一地的人犯時,崔鉉哲更是忍不住有種想要放聲大笑上一回的衝動——殺人算不得好事,可若殺的是仇人,那就得另當別論了,倘若殺了仇人滿門之餘,還能升官,那可不就是美得沒了邊的大好事了,又豈能不好生慶幸上一回的。
三年了,已過去三年了,三年前的羞辱崔鉉哲從不曾忘記過,此時思及,尤覺恨難平——三年前,僅僅因奏章中出現了個小小的筆誤,竟因此被輪值宰相上官儀當著百官的面痛斥一番,當年考績大受影響不說,更因此喪失了晉升的良機,可憐崔鉉哲宦海幾近二十年,蹉跎至今,尤是八品言官,其情何以堪,而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能一雪當年之恥,崔鉉哲又怎能不興奮異常。
「稟崔大人、侯大人,時辰將至,請二位大人明訓。」就在崔鉉哲興奮地盤算著此番監斬後將能如何如何之際,一名身著大紅袍服的衙役疾步行上了小高台,對著崔鉉哲與侯善業這一正一副兩位監斬官一抱拳,高聲稟報導。
「嗯。」崔鉉哲擺足了官威,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微側了下臉,將探詢的目光掃向端坐在下首位的大理正侯善業。
小人得志!侯善業一見到崔鉉哲那副裝腔作勢的樣子,不由地便有些子來氣不已——論官銜,侯善業乃是大理正,堂堂從五品下,比起崔鉉哲的八品言官高出了一大截,論職權,大理寺乃實權衙門,比起只有奏事權的監察院來說,也要強上不少,就算是論皇后娘娘的寵眷,侯善業自認也比崔鉉哲來得強,更別說詔獄乃是大理寺的地盤,哪輪到崔鉉哲這麼個外人來猖獗。
「崔大人看著辦好了。」侯善業雖不想理會崔鉉哲的做派,可這等場面上,卻也不是鬧生分的時辰,這便不冷不熱地吭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