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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出兵鎮壓顯然不行,要知道河西南部的各部族之眾遠多於北部地區,各部族加起來的總人數多達四十餘萬,比之北部諸族整整多了兩倍還有餘,別說這會兒因時間倉促之故,李顯已是絕無可能調集全河西之兵去圍剿各部族,縱使能全軍盡至,李顯也一樣不敢輕易出手,倒不是怕會敗給各族之聯軍,實際上,以唐軍的強大,擊潰各部落聯軍倒是不難,可要想將諸部族一網打盡卻幾乎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旦潰散之各部落盡反,要想平滅之,沒個三年五載的苦戰與圍剿,休想辦得到,而李顯顯然沒那麼多的時間去如此這般地胡亂折騰——無論是從西征吐蕃的方略出發,還是聯繫到朝局的可能之變化,李顯真正能放手經略河西的時間最多不過五年罷了,真要是戰火四起,那又如何談得上建設全河西之軍政,這等情形顯然與李顯來河西的初衷不合。
靜觀其變更是不可取——李顯預定的河西建設方略便是先試點改造難度稍小的河西北部,而後以河西北部改造成功的勝勢來誘惑並逼迫南部諸部落就範,而此際北部諸部落的改造方才走出了第一步,遠遠不到大功告成之時,按李顯最樂觀的估計,河西北部諸部落的經濟大改造最快也得明年此時方能看到些端倪,畢竟無論是農耕還是工坊的建設乃至商業的流通,都需要時間來積累,並非立竿而能見影之事,倘若對部族大聯盟之事置之不理,沒等北部諸部落的改造見到效益,整個河西怕都已是亂成了一鍋粥——李顯可沒天真到會以為孫全福折騰出部族大聯盟這麼個玩意兒是真的在為河西各部族之利益考慮,在李顯看來,其之所為左右不過是要藉此名義煽動諸部族與河西官府死扛到底,進而將河西的一塘水徹底攪渾罷了,倘若李顯不能做出正確的應對,可想而見這個大聯盟必將成為河西的一顆大毒瘤,在武后的操控下,隨時都可能爆發上一把,從而將整個河西拖進爛泥塘之中,這個險,李顯不想也不敢去冒。
打又打不得,等也耗不起,縱使李顯智算過人,面對著這等棘手之局勢,也有著種老虎吃天,無從下嘴的鬱悶感,尋思來尋思去,唯覺分而化之一道或許能有些成事之可能,只是李顯對此卻又有些子躊躇不定,概因李顯目下所能控制的南方部落僅僅只有幾個小得不起眼的小部落而已,靠這麼幾個小部落頭人顯然沒有能力去執行分化部落大聯盟的計劃,為此,李顯與張柬之反覆商議了幾回之後,不得不作出了明暗兩手的準備,一方面就近調集各路大軍,以備應變,另一方面則急召拓跋山野與慕容文博二人趕赴蘭州,共商對策。
「末將(草民)參見殿下!」
李顯有召,縱使不明其意,拓跋山野與慕容文博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趕了四天的路,從河州一路不停地疾奔到了蘭州城中,方才進了城,連大氣都尚未歇上一口,便即被緊急招進了英王府中,待得進了書房,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李顯,二人自不敢有所失禮,忙不迭地各自搶上前去,恭謹萬分地見了禮。
「不必多禮,都平身罷。」
李顯對拓跋山野之大才素來是看重得很,這一見其滿身的風塵,卻難掩英氣勃發的本色,心中的愛重之意自是更多了幾分,這便笑著點了下頭,虛虛一抬手,溫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謝殿下。」
二人各自謝了一聲,盡皆站直了身子,所不同的是拓跋山野身形站得筆直,目光迥然而又堅定,而慕容文博則是微躬著身子,臉色雖尚算正常,可眼神里卻不時地閃爍著狐疑之色,顯然沒少在心裡頭猜測著李顯如此緊急相召的用意何在。
「來人,給慕容老哥看座,另,請拓跋將軍下去更衣!」
二者的表現自是全都落在了李顯的眼中,不過麼,李顯卻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只是笑著一揮手,語氣淡然地吩咐道。
「諾!」
李顯既已開了口,侍候在側的高邈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答了一聲,先是下令隨侍的一眾下人們去搬來了錦墩,接著又小心翼翼地陪著拓跋山野出了書房,逕自去前院換上王府親衛騎曹的服飾不提。
「慕容老哥,一別已是月余,家中之事可都安排妥當否?」
拓跋山野去後,李顯並沒有急著談論正事,而是笑呵呵地與慕容文博拉起了家常。
「托殿下的福,一切都好,小老兒老了,實也管不得事,大小事務都讓幾個犬子分別操持著,小老兒也就偷著享一回福,安度個晚年也罷。」
這一路行來,慕容文博可是沒少暗自揣測李顯相召的用意何在,也沒少與拓跋山野私下議論,奈何皆不得其要,心中難免有些子揣揣不安,唯恐李顯給自己下些難以完成的艱巨之使命,就算是在拉家常,慕容文博都小心謹慎地在言語裡堵上了任何可能被李顯利用到的漏子。
安度晚年?呵呵,這老爺子還真是謹慎得很麼。只一聽慕容文博的口吻,李顯立馬便看透了其之心思,可也沒放在心上,只因李顯敢請其前來,自然有著令其聽令行事的把握在,自無須用言語去套其口風,這便笑著點了點頭道:「能安度晚年便是好事啊,孤將來若也能似慕容老哥這般悠然,平生當無憾矣。」
「不敢,不敢,殿下乃當今神人也,小老兒豈敢跟殿下相提並論,惶恐,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