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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正是李顯,駱先生,一別年余了,您都還好麼?」李顯此番來尋駱賓王乃是有要事,自是不會再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便笑著點了點頭,溫和地打了個招呼,卻不料他這麼一說之下,駱賓王不單沒有搶著上前見禮,反倒是臉露不愉之色地退後了兩步……
第86章 約法三章(中)
「下官見過周王殿下。」
駱賓王的臉色著實不好相看,顯然是對李顯頗有不滿,只不過駱賓王不滿的並非是李顯隱瞞身份一事,而是猜出了李顯約見自己的用意所在,無外乎是延攬罷了,而這卻是駱賓王百般不願行之事,否則當年他也不會毅然決然地離開道王李元慶——在駱賓王心目中,唯有朝堂方是正道,親王私下招攬人才實非朝廷之福,哪怕他駱賓王如今落魄至極,他也不願與皇子們有甚不必要的牽扯的,當然了,不喜歸不喜,必要的禮儀駱賓王卻是不會有失,這便恭敬卻又不失本分地行了個參見之禮,只是語氣上全無半分的熱度可言。
「駱先生客氣了,免禮罷,請坐。」
李顯對於駱賓王的性子極為了解,只一看其臉色便已才出了其內心之所想,自是不會在意駱賓王的冷淡態度,微微一笑,客氣地拱手還了半禮,而後一擺手,笑著讓座道。
「殿下當前,請恕下官不敢放肆。」駱賓王本心裡便不願跟皇子們有甚瓜葛,這便硬聲硬氣地回了一句,可又一想到前番曾受了李顯的援手之恩,心中頗覺躊躇,略一停頓之後,將手中的包裹往几子上一放,放緩了些語氣道:「殿下當年援手之恩,下官銘記在心,然,下官只一愚人耳,實不敢與殿下並坐,唔,下官所欠殿下之錢物,且容下官慢慢還了去,此處僅有一貫,算是利錢罷,殿下公務繁忙,下官不敢叨嘮,請容下官就此告辭罷。」
嘖,這廝還是這麼個臭脾氣,嘿,除了太宗外,怕也就只有咱能受得住了。李顯被駱賓王這一手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可也不是太介懷,只是笑著道:「駱先生此言差矣,今日小王請駱先生來此,正是有公務要談,還請先生先入了座為好。」
「這……」
駱賓王一聽此言,不由地便皺起了眉頭,不說他如今罷官在即,便是沒罷官那檔事,就憑著他區區東台詳正學士的卑微之職,又怎可能在公事上與李顯這等顯赫親王有交集,在其看來,李顯這話說得著實離譜得很,問題是李顯如此笑臉相迎,駱賓王總不好就此拂袖而去罷,畢竟不想跟皇子們有瓜葛,並不代表著駱賓王願意無端端地得罪一位皇子,遲疑了片刻之後,駱賓王也就沒有再堅持,只是拱手告了聲罪,便端坐了下來,只是嘴卻緊緊地閉了起來,一派不準備與李顯深談之狀。
什麼叫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風采?這就是了!對於駱賓王的傲骨,李顯不單沒有生氣,反倒是極為的佩服,要知道李顯三世為人,見過的所謂名士著實是太多了,可卻從無一人能似駱賓王這麼講原則的,尤其是在已到了山窮水盡的窘迫境地,還能堅持原則,那就更屬不易——這一年以來,李顯雖不曾與駱賓王打過交道,可私底下卻安排了人手暗中關注著駱賓王的境遇,自是知曉駱賓王眼下遇到了大麻煩,本來麼,李顯還想著趁其落難之際,以援手之恩將其攏入麾下,可此時一見駱賓王的表現,李顯便已改變了原先的計劃,也不急著開口,只是笑吟吟地親自動手煮起了茶來。
「駱先生,此乃江南剛送來的雨前龍井,請先生品之。」
李顯不緊不慢地煮好了茶,將茶沖入玉碗中,很是客氣地遞到了駱賓王的面前,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道。
「多謝殿下抬愛。」
駱賓王素喜飲茶,雖官職卑微,用不起太好的茶葉,可因著詩名在外之故,自是時常赴詩友們的邀約,宴飲上倒是曾用過不少的名茶,對於雨前龍井也不算陌生,曾在前任禮部尚書劉祥道府上用過一次,知曉此物乃是貢品,非尋常人可以用之,此時見李顯一出手便是以這等極品好茶待客,倒也頗為受用,這便客氣了一句,雙手捧起了茶碗,細細地品味了幾小口,瞬間便被茶香所迷醉,情不自禁地贊了一聲道:「好茶!」
茶自然是好的,這等極品貨可是李顯從皇宮裡順出來的,平日裡他自己都不怎麼捨得用,這會兒若非是知曉駱賓王嗜茶,李顯還真捨不得拿出來待客呢,此時一見駱賓王果然被此茶所打動,李顯心中一樂,笑著道:「先生喜歡便好,小王處尚有些存貨,若是先生不嫌棄,那便多用些好了。」
「好茶宜品,多則不宜,殿下好意,下官心領了。」駱賓王雖喜茶,卻不想被茶所役,在不明李顯用心的情況下,自是不肯接受李顯的好意,這便平靜地回了一句之後,將茶碗擱在了几子上,正襟危坐地等著李顯轉入正題。
李顯以好茶想待,僅僅只是為了融洽氣氛罷了,並沒指望著能靠些許好茶來收買駱賓王之心,此時見駱賓王出言婉拒,自也不放在心上,這便呵呵一笑,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捲紙,雙手捧著遞到駱賓王的面前,很是恭謙地開口道:「駱先生,小王近日偶得一詩,不知好壞,還請先生點評一二。」
「哦?」
李顯去歲整出的「棄文從武」一事可是鬧得極為轟動,駱賓王雖不夠格參與朝議,可對此事還是聽說過不少的,此時一聽李顯自言有新詩,不由地便是一愣,接著很快便想起了初次見面時,李顯化名「王三郎」所獻出的那首不錯的七絕詩,也就釋懷了,倒也沒多說些旁的,伸手接過了捲紙,攤將開來,輕聲詠讀著:「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唔,這詩韻味一般,直白了些,可氣魄卻大,算是尚過得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