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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解鈴終須系鈴人,此事既是因顯兒而起,那就請顯兒服其勞好了。」
李顯越是為難,武后自然越是不肯放過他,這便話裡有話地從旁插了一句道。
嘿,瞧這老賊婆子說的,還真是不依不饒啊,其心當真可誅!
高宗此際正自焦急,自是聽不太出武后話里的潛台詞,只是隱隱覺得這話的味道似乎不對,可李顯卻是一聽便瞧破了武后的小心思,不外乎是想在高宗心裡頭埋刺罷了,卻也不甚在意,略一沉吟道:「母后言重了,父皇、母后有事,孩兒自當服其勞,此天理人倫也,孩兒自不敢辭也,今雖略有所思,也不知對否,還請父皇,母后聖裁為妥。」
「哦?顯兒有甚想法,且說來聽聽。」
一聽李顯有了主意,高宗可就來了精神,緊趕著便出言追問道。
「父皇、母后明鑑,此事起得如此之洶洶,背後必然有推手之存在,根本之目的在離間我天家之親情,然,依孩兒看來,參與其事的絕大多數朝臣皆非在此類,本心是希望我大唐能萬世永昌的,只是好心被小人惡意所利用,這才會有如今之局勢,故此,兒臣以為安諸臣工之心當在首要,唯此,方可保得我朝堂之安寧,若不然,人人自危之下,朝局怕將有大亂矣。」
早在察覺到這股勸進之風吹起之際,李顯便與張柬之商議好了相應之對策,每一個細節都已是反覆推敲過了的,心有城府在,自是無懼此題之難解,不過麼,李顯在將題解道出之前,也沒忘了先反擊一下武后的言語暗示之攻擊。
「嗯,顯兒此言甚是有理,朝堂之事麼,還是以穩為妥,只是這『穩』字又當何解?」
高宗怕的就是亂,要的便是穩,無論是武后壓倒了李顯,還是李顯干倒了武后,都不是高宗所願見之局面,這會兒一聽李顯明白地表示出了息事寧人的態度,心中自是滿意得緊,原先尚存的一絲對李顯的懷疑之心也就此消散了去,倒是對武后的一系列言行舉止有了些疑慮,只是並不算多,僅有薄薄的一絲罷了,當然了,在武后的一貫積威之下,哪怕有著再多的疑惑,高宗也沒那個膽子去找武后深究,緊趕著將此事應付過去方才是高宗目下最關切之事。
「父皇,孩兒先前便已說過了,要穩朝局,須得先安諸臣工之心,欲如此,自是得先破解黑後黑手離間我天家親情之惡念,唯如此,方可從根子上解決此事,若不然,遲早還會有風波,有鑑於此,兒臣懇請父皇、母后親自主持政事堂之議事,如此,或可統一認識焉。」
高宗要穩,李顯自是不吝給其一個穩定的假象,左右李顯本就不想走太宗的老路,自是不會去計較一時之得失,更遑論那等得失不過是表面上的把戲,與大局壓根兒就無甚太多的影響,只因李顯如今羽翼已豐,已然有了與武后臨朝攬政相抗衡之力量,能監國固然可喜,不能也無所謂,一切的一切大可等到高宗駕崩那一日再與後黨們好生算算總帳,此時在面子上退讓一些,又有何妨。
「嗯?顯兒之意是……」
高宗雖不算智者,可畢竟為帝多年,基本的政治手腕與常識還是不缺的,李顯都已將話說得如此之明了,他自然聽得出李顯所言的用心之所在,眼睛立馬便亮了起來,只是卻不免還是有些子疑惑,只因如此一來,李顯似乎就得作出較大的犧牲,至少在高宗看來,這等代價並不算小,他不得不擔心李顯會不會臨陣反悔,這便遲疑地試探了半截子的話。
「父皇明鑑,政事堂諸般宰輔乃群臣之表率,欲安諸臣工之心,必得先安宰輔,父皇、母后聯袂主持政事堂議事,便已足夠說明一切,孩兒再在一旁敲敲邊鼓,此事定議不難也。」
左右事情已到了如今的份上,李顯已是沒打算玩甚逼宮的把戲,該做的姿態麼,李顯自是不吝做得個徹底些,儘管不可能因此而消除掉武后的敵意,卻可以成功地清楚高宗心中的疑懼之意,又何樂而不為呢。
「嗯,顯兒斯言甚是,媚娘以為如何哉?」
在高宗看來,李顯可退讓的話,此事要解決自是不難,可又擔心武后那頭會有旁的心思,若是武后趁勢再得寸進尺的話,鬧不好又出甚旁的大亂子,那可不是高宗樂見之局面,這便側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武后,試探著出言徵詢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妾身別無異議,一切聽憑陛下聖裁。」
武后整出如此大的場面,甚至不惜冒著可能被李顯借勢逼宮之風險,要的可不是眼下這等風波無疾而終之結果,只可惜棋差一招,一步步妙手使出,皆被李顯輕輕鬆鬆於不經意間隨手瓦解了去,到了如今這般田地,她也是無奈得緊,有心反對麼,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同時也擔心李顯另有埋伏,同意麼,又於本心相違,問題是她此際已然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來坑李顯一把,面對著高宗期盼的目光,武后除了同意之外,卻也沒旁的辦法好想了。
「嗯,那好,就這麼定了,來人!」
武后的演技了得得很,儘管心中是百般的不情願,可表露出來的卻是十二萬分的誠懇,就高宗那麼點政治能耐,自是看不出個中的細微差異,只當武后對此也是打心眼裡贊成的,自不會再有甚遲疑,這便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程登高先前剛被訓斥得三魂丟了倆,這會兒一聽到高宗傳喚,哪敢有一絲一毫的耽擱,幾乎是竄一般地衝進了房中,緊趕著躬身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