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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臣等君前失禮了,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面對著盛怒的高宗,群臣們可以不吭氣,可身為右相的閻立本卻是沒這個福氣——作為參與論戰者中官位最高之輩,閻立本實難辭其咎,只能是硬著頭皮站了出來,面帶羞愧之意地請罪道。
「哼,失禮,好一個失禮,爾等眼裡可還有朕麼,嗯?」
高宗今日的精神顯然極為亢奮,並不似往常那般好說話,竟絲毫不給閻立本留半點面子,氣咻咻地喝問著,一派不依不饒之模樣。
「陛下息怒,臣等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高宗這麼一喝問,不單是閻立本吃不住勁了,所有參與論戰的朝臣們也全都腿腳發軟,亂紛紛地跪了一地,各自叩首請罪不迭。
「父皇息怒,諸位大人們行為雖稍有失檢點,可心卻是好的,都是想著為國盡忠,概因此番事情重大,稍有些爭議也屬正常之事,還請父皇明鑑。」
太子有心要借賀蘭敏之一案狠狠地打擊一下武后一黨,自然不願看到高宗以發飆來按下此事,此際見朝臣們全都噤若寒蟬,不得不站了出來,一派溫和狀地從旁解說了一番。
「哼!」
高宗之所以會發怒,並不完全是因朝臣們太過放肆之故,更多的則是不想看到武后與太子當庭鬧家務罷了,本有心借著發怒將賀蘭敏之一事先行將局麵糊弄過去,可被太子這麼一進諫,自是不好再接著發飆,沒奈何,只能是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追究朝臣們君前失禮之事,可臉色卻依舊極為的難看。
「父皇,蕭御史所言雖稍有些過,可所慮之事卻不得不防,那武敏之身為國戚,又久在朝中為官,蠅營狗苟之下,牽扯甚廣,既是要審,確需慎重些才是,望父皇聖斷。」
李弘也算是個狠人,既已跟武后撕破了臉,自是不肯就此便作罷,這一見高宗不吭氣了,李弘立馬進一步將話挑明了來說,很有種痛打落水狗的做派。
「唔,弘兒所言卻也有理,此事麼……」
高宗並非不明事理之輩,雖百般不喜見到武后與太子激烈衝突,可眼瞅著賀蘭敏之一事已無法壓將下去,只能尋思著從主審官身上著手,以圖將事態壓制在可控的範圍內,只是這個人選顯然不是那麼好挑將出來的,饒是高宗支支吾吾了半晌,卻依舊是拿不定主意。
眼瞅著高宗在那兒沉吟不已,諸朝臣們全都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誰也不敢稍動上一下,別說動作了,便是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怕的便是引起高宗的注意,此無他,只因這個主審官實在是太不好當了,那是坐在火山口上的活計,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於是乎,偌大的殿堂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氣氛之壓抑令人窒息。
「父皇,兒臣以為此案重大,非賢能之輩不足以審明,今有七弟既賢且能,又有審案之經驗,實是最佳之人選,懇請父皇聖裁。」這一見高宗憋了半天都沒憋出個屁來,李弘的嘴角邊不由地露出了絲淡得幾乎看不到的詭異微笑,而後,一本正經地上奏道。
「陛下,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老臣附議!」
「陛下,英王賢能,正是最佳審案之人選,臣亦附議!」
「陛下,英王之能天下誰人不知,有其主持大局,定不致有疏漏之處,臣附議!」
李弘話音一落,閻立本立馬帶頭站出來高聲附議,緊接著,不單隸屬於太子一系的官員們站了出來,便是那些中立大臣們也有不少人跟著出言支持上一番。
我勒個去的,太子這混球!老子還真是躺著都中槍,真他娘的該死!李顯正冷眼看著熱鬧呢,渾然沒料到太子居然將自己推上了火山口,先是一愣,而後火氣上沖之下,不由地便在心裡頭罵開了,恨不得衝上去撕了太子的嘴,只可惜想歸想,做卻是做不得,萬般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冷著臉站在了一旁。
「嗯,弘兒這主意不錯。」高宗對李顯前幾回的審案印象頗為深刻,此際見眾朝臣們異口同聲地舉薦李顯,自是大為心動,讚許地點了點頭,正準備就此下旨意,可突地又覺得不妥,這便側臉看了看武后,試探地問了一句道:「媚娘,你看顯兒可能勝任否?」
「陛下聖明,臣妾並無異議。」
武后的臉色淡然得很,絲毫不因群臣們的舉薦而動容,直到高宗開口垂詢,這才展顏一笑,毫不猶豫地出言表態道。
「嗯,那好,顯兒,諸臣工一致舉薦於爾,此案爾可能審否?」
一聽武后沒反對,高宗自是大鬆了口氣,一招手,將李顯叫了出來,煞是和氣地問了一句道。
您老都有決斷了,還問個屁啊,這當口上能說不麼?李顯對此案的根底清楚得很,自是百般不願參雜其中,問題是老爺子都已開了金口,又豈能容得李顯拒絕的,就算再有不甘,此際也只能做出一副從容的樣子應答道:「父皇有令,兒臣自當效勞。」
「好,此事就這麼定了!」
大事已定,高宗的心情自是漸好,也不想再多糾纏於此,金口一開,便即站起了身來,轉身便向後殿行了去,武后見狀,深深地看了李顯一眼,也沒多話,亦步亦趨地跟在了高宗身後。
「散朝!」
高宗與武后既已離去,侍候在前墀上的高和勝自不敢怠慢,扯著嗓子呼了一聲之後,領著一眾大小宦官們便追在了武后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