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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等見過父皇、母后。」
李賢顯然沒有李顯那等敏銳的小心思,壓根兒就不曾感受到殿中的情形有些不對勁,大踏步地昂首便行進了殿中,徑直到了主座前,李顯見狀,不得不收斂起心思,緊隨其後,哥倆個錯開半步,各自躬身行禮問安道。
「免了,免了,賢兒,顯兒,這一路辛苦了,都平身罷。」
高宗臉上雖尚掛著些許的尷尬神情,可一見到兩個兒子到了,立馬便和藹地笑了起來,虛抬了下手,溫和地叫了起。
「謝父皇隆恩。」
高宗既已叫起,小哥倆自是不作它想,按著規矩,各自謝了恩,便站直了起來。
「賢兒、顯兒,二位夫人皆在座,還不快去見了禮。」就在小哥倆剛直起腰的當口,始終端坐不動的武后突然開口插了一句,很有種哪壺不開偏提哪壺的意味在內。
果不其然,武后這話一出,不單高宗臉上尷尬之色大起,武順與賀蘭敏月也皆都臉色微變,至於李賢哥倆個麼,也頗覺為難的,畢竟兩位所謂的夫人都是見不得光的玩意兒,按禮法來說,著實不適合出現在這等天家父子相見的正式場合中,很顯然,武后這麼做,除了存心故意之外,再不會有旁的解釋。
「見過韓國夫人,魏國夫人。」
武后既然開了口,不管李賢哥倆個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只能是照著去做。
「哎喲,這可不敢當,二位殿下都起了罷,奴家可當不得二位殿下的大禮啊。」
面對著兩位親王的見禮,韓國夫人武順並沒有開口,只是微微彎了下身子,算是還了個半禮,可魏國夫人賀蘭敏月卻是嬌笑了起來,捏了個蘭花指,調侃了一句,話里滿是酸溜溜的譏諷之意。
「哼。」
李賢氣性素來高傲,哪能容得旁人如此肆意地調侃,面色瞬間一變,臉一板,冷哼了一聲,似有發飆的跡象。
不好,老六這混球要上當了!李顯一看到李賢的氣色不對,心頭立馬便是一沉,他可不想自家兄弟倆真成了武后與賀蘭敏月之間置氣的道具,這便哈哈一笑,從旁插了句話道:「魏國夫人客氣了,小王此番在京師得了些趣物,琢磨著宮中似乎合用,本想著回頭再往宮裡送,趕巧二位夫人也在,倒也趁便了。」話說到這兒,李顯一個側旋身,再次面對著高坐正中的高宗與武后,一躬身道:「父皇,母后,孩兒此番與六哥合計了些小物事,雖不甚金貴,卻也頗為精巧,可否容孩兒即刻呈上?」
「唔,也好,也好,媚娘,你看……」
高宗自是不願李賢當場與賀蘭敏月起衝突,更不想給武后借題發揮的機會,此時聽得李顯出頭打岔,心頭微松之餘,緊趕著便接過了話題,只不過高宗心裡頭還是有些發虛,末了又將決定權交給了武后。
「顯兒有心了,那便呈上來好了。」武后饒有深意地掃了李顯一眼,微微一笑,倒也沒拒絕李顯的提議。
「是,孩兒遵旨。」
李顯乃是敏感之人,自是看得懂武后那掃來的一眼裡隱含著的隱晦心思,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可卻不敢帶到臉上來,忙不迭地躬身應了諾,走到一旁,對著侍候在側的高和勝一拱手,笑著招呼道:「有勞高公公走一趟,傳話小王府上的高邈,著人將孤馬車裡的禮物箱搬到此處。」
「不敢,殿下有令,老奴自當遵從。」
高和勝並沒有立刻答應李顯的請求,而是飛快地瞄了眼高坐在上首的武后,見武后微微一頷首,這才躬身應了諾,領著幾名小宦官自去搬禮物箱子不提。
「賢兒此番治理岐州,頗見成效,朕皆有所聞,大善,甚合朕意。」高宗很明顯不想先前那等尷尬局面再次出現,也沒管李顯那頭正與高和勝交涉,便已笑著誇獎起李賢來了。
「父皇過譽了,此皆孩兒應盡之本分。」李賢心氣雖高,卻並非不知好歹之輩,這一聽高宗出言誇獎,自是不敢自傲,忙不迭地出言遜謝了起來。
「嗯,知道本分便好,治一州如治一國,務求以百姓安居為要,朕聽聞賢兒在州中勸農勸桑,著力頗多,卻不知成效如何?」高宗一者是有心要考較一下李賢的功課,二來也是不想在李顯的禮物呈上前再有旁的波折,這便笑呵呵地問起了李賢治理岐州的情形。
「父皇教訓得是,孩兒以為農桑乃是國之根本,當以……」
李賢其實並不曾猜到高宗如此詳問的根由何在,不過麼,這麼個問題顯然正搔到了李賢的癢處上,這一說將起來,話可就是滔滔不絕地出了口,一說起來便沒個完了,高宗與武后倒也罷了,都對治理之道頗為精熟,自也聽得下去,時不時地還出言問上些政務上的難題,可韓國夫人與魏國夫人卻是聽得如雲裡霧裡一般,偏生又走脫不開,也就只能是微笑不語地坐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唯有李顯卻是壓根兒一句都不曾聽進耳中,儘管其臉上滿是注意聽講的姿態,其實心思早就轉到了旁的事情上去了。
武后要做些甚事李顯已然心中有數,不止是因李顯前世已經歷過了一回,更因著李顯已然看懂了先前武后掃過來的那一眼中隱蔽至極的心思——殺意,儘管不甚濃烈,可李顯卻敏銳無比地察覺了出來,當然了,李顯很清楚這個殺意並非衝著自己來的,而是衝著韓國夫人母女去的,很顯然,武后對這對母女的耐心已到了極限,必欲除之而後快了,問題是武后將其與武順母女的矛盾暴露在兩個兒子面前的用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