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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處俊見李顯如此坦蕩地擺開了來說,自是知曉李顯怕是瞧出了自個兒的擔心之所在,暗自心驚於李顯的敏銳感觸之餘,不免躊躇了起來,然則略一沉吟之後,還是接過了李顯遞過來的橄欖枝。
「多謝郝相成全。」
李顯謝過了一句之後,便不再開言,轉回了身去,面對著宮門方向,默然地立成了一尊雕像。
「陛下有旨,宣周王李顯乾元殿覲見。」
嚴德勝去得快,回來得也不慢,不過片刻工夫便已領著數名小宦官從宮裡轉了出來,一見到肅然立於群臣之前的李顯,趕忙加快了腳步,一溜小跑地到了近前,高聲宣布了高宗的口諭。
「臣領旨謝恩。」
這一聽旨意里絲毫不提群臣,李顯便已猜到了內里的蹊蹺,不過卻並沒有就此多說些甚子,恭敬萬分地領旨謝了恩。
「嚴公公且慢,陛下為何不見我等?」
國子監直博士李銘性子急,這前後都等了近一個時辰了,一聽等來的居然是這麼個結果,登時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氣咻咻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不錯,李博士所言甚是,我等要求面聖!」
「此等朝堂大事,陛下豈可避而不見!」
李銘這麼一嚷,一眾大臣們自是紛紛出言附和了起來,整個場面登時便有些失控的跡象,直急得嚴德勝大汗狂冒不已。
「諸公,父皇乃聖明天子,定當會有所定奪,還請諸公在此稍待,容小王先去覲見了父皇可好?」李顯是打算攜群臣逼宮之勢過得此關,但卻並不想看到群臣們真的將事情鬧騰得大發了去,這一見群情激憤,趕忙出言安撫了一番。
「殿下但去無妨,我等自當為殿下後援。」
「不錯,是這個理兒。」
「對,且看陛下有何旨意再議也好。」
李顯乃是苦主,他既然開了口,諸臣工自是不好反對,紛紛出言表達了支持李顯的立場,至於郝處俊等數名老成持重之輩,雖無甚言語,可也一樣頷首示了意。
「諸公請了,小王去去便回。」
眼瞅著大勢已成,李顯心中自是樂呵得很,可卻不敢有所表露,只是沉靜地對著眾臣工拱手行了個禮,交待了一句之後,大步向宮門裡行了去,嚴德勝見狀,哪敢再多逗留,忙不迭地跟在了李顯的身後,一路陪著小心地向後宮的乾元殿趕了去……
第158章 無疾而終
則天門乃是洛陽宮的正門,離著後宮的乾元殿有著不小的距離,足足有一里半之多,當然了,這麼點路途對於常年習武的李顯來說,實在算不得甚礙難之事,若是往日,隨便走走也就到了,別說累了,便是汗水都不會沁出一星半點,可今日行來,李顯的腳步卻顯得格外的沉重,汗水不知不覺間便已沁滿了額頭,但並非是熱的緣故,而是心理上的緊張,只因接下來將會有場艱苦的硬仗。
自重生以來,李顯便沒少與武后明里暗裡地交著手,從營救上官儀算起,到如今交鋒的次數少說也有十數次了,可在那些交鋒中,李顯大多只是充當幕後的推手,真正頂在前頭的是太子與李賢,然則此番李顯卻無法再利用那兩位兄長來加以騰挪,唯有獨自去面對危局,壓力之大自是可想而知了的。
把握不是沒有,而是很大,至少在李顯看來是如此,說實話,李顯之所以敢行此險策,自然有著制勝的底牌在,這張底牌便是武后不得不保住賀蘭敏之,哪怕武后如今其實已經對賀蘭敏之極度不滿了,卻一樣不能坐看賀蘭敏之就此被參倒,這並非武后念及親情,更不是武后心慈手軟,而是牽扯到一樁天大的醜聞——賀蘭敏之烝於榮國夫人——當今榮國夫人只有一個,那便是武后的親生母親楊氏,年已八十有七,居然老來不修,跟賀蘭敏之有了「亂倫」之事,正因為此,在榮國夫人死前,武后絕對不會去動賀蘭敏之,也斷不能容許旁人去動賀蘭敏之,為的便是怕賀蘭敏之情急之下將此醜聞公諸於世,而這正是李顯設套要賀蘭敏之出馬的最根本核心之所在,不過麼,話又說回來了,有底牌固然是好,可能不能利用好這張底牌卻又是另一回事了,李顯清楚地知道要想占武后的上風是件無比艱難的事情,更別說事後還得提防武后的報復,稍一不留神,便有著滿盤皆輸的危險,在這等情形下,李顯又如何能輕鬆得起來。
「殿下,聖上與皇后娘娘皆在後殿,請殿下隨老奴來。」
路再長也終歸有走完的時候,李顯一路無語地轉過了兩道相連的院門,來到了乾元殿外的小廣場上,正打算徑直往裡行去,卻見嚴德勝從後頭跑了上來,恭敬萬分地躬身稟報了一句道。
後殿?呵,好一個後殿!李顯心思靈敏得緊,只一聽便已明白了武后的心思之所在,左右不過是打算將這場君臣奏對演化為家庭糾紛罷了,不過麼,這倒也正合了李顯的意,他自是不會對此有甚意見,只是頷首輕吭了一聲,便由著嚴德勝殷勤領路行進了乾元殿中。
「兒臣叩見父皇、母后。」
李顯剛轉過一道屏風,入眼便見高宗與武后正並肩端坐於榻上,忙搶上前去,大禮參拜不迭,禮數倒是周全得很,可臉色卻是極為的難看,似有萬分的委屈在胸一般。
「顯兒來啦,朕,朕……啊,來,平身,快平身。」
這一見到李顯的臉色如此難看,高宗不由地便尷尬了起來,臉上紅暈一閃而過,胡亂地叫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