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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許敬宗的話說得慢吞吞的,表情也木訥得很,實在不像是在說笑話的樣子,然則武后何許人也,只一聽便知許敬宗這是拐著彎子在罵周思茂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不由地便笑了起來。
「你……」
周思茂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自也不是省油的燈,哪會聽不出許敬宗在罵人,登時便被氣得面色鐵青無比,然則武后在上,他自不敢放肆,硬是一口氣咽不下去,生生被憋得難受至極。
「許相風趣不減當年,老當益壯,實社稷之福也,本宮許久不曾如此樂了。」武后笑意盈然地贊了許敬宗一句,而後對著尷尬無地的劉、周二人一揮手道:「爾等之意本宮知曉了,此事再議,都退下罷。」
「是,臣等告退。」
劉、周二人滿懷信心而來,卻被許敬宗一個悶棍打得暈頭轉向不已,此際見武后揮退,儘自心中不服,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告辭而去了的。
「許相,年輕人不懂事,歷練不足,有些傲氣也屬尋常,還望許相多多提攜後輩方好。」武后心思玲瓏得很,自是知曉許敬宗這是在藉故教訓劉、周等人,這便婉言地勸解了一番。
「娘娘放心,老臣自不敢因私慮而誤公事。」許敬宗從來都是個記恨的主兒,對那幫子北門學士的猖狂實在是看不過眼去,早有心給他們一些教訓,哪怕武后出面說和,他也不會改變心意,只不過回答起來卻顯得誠懇無比。
「許相的話,本宮信得過。」出於御下的需要,武后本心也不希望許敬宗與北門學士一團和氣,之所以出言勸解,其實也不過就是意思一下罷了,自不會在此事上多費唇舌,只提點了一句,便將話頭轉到了正題上:「依許相看來,這河工摺子一事本宮當如何處置方妥?」
「璐王殿下賢能,老臣可是感佩得很啊。」許敬宗沒有直接回答武后的問題,而是捋了捋胸前的白須,感慨萬千狀地回了一句道。
「哦?」
武后眉頭先是一皺,而後又是一揚,輕咦了一聲之後,眼神漸漸地銳利了起來……
第95章 妥協的藝術(三)
李賢的河工摺子一上,朝野為之震動,數日來,京師上下熱議不絕,大體上來說,支持者少,而反對者眾,尤其是李賢摺子里所提到的酒司、車馬牌之構想更是激起罵聲一片,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動下,對李賢的攻訐有著越演越烈之勢,不知有多少朝臣都已暗中備好了彈劾本章,就等著下一次早朝時群起發難了。
事到如今,朝局大勢對李賢、李顯這小哥倆來說,可謂是不利已極,然則小哥倆個似乎對此等即將來臨的大難毫無所覺一般,渾然不加理會——李賢藉口讀書閉門謝客,不但不見外客,便是連他自己的心腹手下也不見,至於李顯麼,則一如往常,除了練武之外,旁的事情一概不加理會,誰來拜訪都接見,可卻絕口不提河工摺子之事,但凡抱著打探消息之心前來者,無不掃興而歸,愣是沒見誰能從李顯口中得到一星半點的准信。
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當然不可能,別的不說,就李賢那頭所謂的閉門讀書,其實只是怕被外人看見其焦慮萬分的情形,不得不關門躲將起來罷了,至於李顯麼,雖說談笑一如往昔,可實際上內心裡的煎熬一點都不比形之於色的李賢來得低——河工摺子乃是李賢兄弟倆踏上朝堂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若是不能一炮打響,接下來可就得過上一段很長時間的苦日子了,在所有不利影響都消散殆盡之前,哥倆個啥事都做不了,而這個時間恐怕非得兩、三年不可,很顯然,無論是李賢還是李顯都耗不起這個時間,自不可能不著急上火,只不過李顯很清楚此際不是盲動的時辰,唯有穩守方是最佳的選擇,哪怕等待的煎熬再苦,也只能硬頂下去,李顯有理由相信事情很快便會出現轉機,唯一不敢確定的只是這轉機將在何時到來而已。
「停,殿下,末將說過多次了,使槍當去如箭,歸如線,似殿下這般使槍法,一旦上陣,斷挨不過敵手一槍之挑,看好了,末將再演一遍。」
李顯的心因著河工摺子一事焦慮得很,雖說表面上一切如常,可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兒,閒時看不出什麼,然則一到演武場上,手底下便有了乖謬之處,一套長槍基礎槍術走將下來,用力不是大了,便是小了,招式間的串聯更是破綻百出,直瞧得前來執教的李伯瑤大皺眉頭不已,到了末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李伯瑤不得不叫了聲停,又親自給李顯示範了一番,但見李伯瑤槍出如閃電,撥把抱槍如龍戲水,撤步批槍地動山搖,著實威風無比。
「都看清楚了麼?」李伯瑤一趟槍走下來,臉不紅,氣不喘,收槍一立,面無表情地看了李顯一眼,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是,小王知錯了。」
李顯儘自心中有事,可還是被李伯瑤的槍法所深深地吸引住了,深吸了口氣,恭敬地回答道。
「那好,重來!」
這一年余的接觸下來,李顯所表露出來的習武之天賦以及毅力李伯瑤全都看在眼中,雖說表面上對李顯依舊是不假辭色,可實際上心底里已是真將李顯當弟子看了,除了《衛公兵法》之外,一身本事已是傾囊相授,對李顯的要求自然是格外的嚴格,此時見李顯認了錯,李伯瑤也就不為己甚,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