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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武后眉頭緊鎖,高宗不禁為之一愣,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陛下明鑑,妾身以為顯兒此策倒是行得,只是吐蕃乃化外之地,剿易撫難,教化更是難上加難,若非幹員能吏,恐難為之,今觀河西諸將,討賊或許無礙,督撫以致教化恐非其等所能為也,須得謹慎行事方好。」
武后倒是沒反對李顯的提議,但卻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細則性的問題,箇中意味絕非表面上那般簡單,實則是在提醒高宗一件事,那便是此次吐蕃有亂或許正是朝堂插手河西的大好之時機。
「嗯,媚娘此言甚是,裴愛卿以為如何哉?」
高宗雖算不得明君,可到底是當皇帝多年之輩,聞話聽音的能耐還是有點的,自是聽懂了武后話里的隱蔽之意味,心下不禁為之一動,已是起了調整河西官場的心思,可又擔心著李顯那頭的反彈,並不敢馬上做出個決斷,而是將問題拋給了裴行儉這個首輔大臣。
「陛下明鑑,臣以為此事確該慎重些方好。」
裴行儉能當如此多年的首輔大臣,自然不是愚鈍之輩,自也同樣聽出了武后的話外之音,當然也明了了高宗的意圖,心下里不禁微有些猶豫,可到了底兒還是支持了武后的意見,不為別的,只因裴行儉在武后與李顯之間雖是向著李顯,可他真正忠於的人卻是高宗,同樣不願見到李顯手握一地之重權,畢竟太子權太重的話,於朝廷來說,並非甚好事,至少在裴行儉看來是如此。
「嗯,朕也以為媚娘之言乃謀國之道也,顯兒以為如何啊?」
得到了裴行儉的支持,高宗的底氣顯然是足了不少,也有了敢於直面李顯的依仗,唯恐夜長夢多之下,竟不管不顧地要當場逼迫李顯表明態度了。
該死的老賊婆,還真不讓人省心!
儘管在推出吐蕃計劃時,李顯早已預料到武后會藉此生事,可真到了武后發難的時候,李顯的怒氣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上涌,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不動聲色地朝著高宗一躬身道:「父皇聖明,兒臣別無異議,只是而今戰事為要,其餘諸般終須得塵埃落定之後再做計議也不遲,若不然,一旦前線糜爛,後果恐不堪也。」
「陛下,妾身以為顯兒過慮了,區區吐蕃小寇耳,有黑齒將軍在,雷霆掃穴亦不為過,依妾身看來,半年之內必可定矣,聖上,您看呢?」
武后既然要找事,自然不會因李顯一句輕巧話便作罷了去,不等旁人出言,她已是毫不客氣地給這場吐蕃平亂限定了個期限。
「嗯,朕看可以,吐蕃早已今非昔比,不過四部草寇罷了,平之理應不難,半載當是夠了,傳朕旨意,無論黑齒將軍所需如何,各有司衙門皆須盡力配合,不得有誤!」
在肢解河西勢力上,高宗與武后的心意乃是完全一致的,哪管李顯是如何想的,緊趕著便出言下了定論。
「諾!」
高宗既然已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在場諸人縱使覺得不妥,也勢不能再提出反對的意見,只能是各自躬身應諾不迭。
「嗯,顯兒先前說剿撫並用,朕深以為然,剿既已無礙,這『撫』麼,確是該好生斟酌一二的,媚娘主持朝局有年,於政務,當是熟稔的,此事就一併辦了去好了。」
高宗身為皇帝,趁熱打鐵的能耐自是不差,一見眾人都已應了諾,立馬便順勢將肢解河西的大任交到了武后的手中,竟沒給李顯留下半點表示反對的機會。
「陛下聖明,臣妾自當盡心而為之。」
高宗這話顯然正是武后期盼已久的,又怎會有甚異議,當即便表明了態度,夫妻倆一唱一和,配合得可謂是默契到了極點,渾然就沒給旁人留下半點插話的餘地。
「嗯,媚娘辦事,朕放心得很,顯兒,爾主持和議大局已有數日,今進展如何哉?」
高宗狠挖了一把李顯的牆角,自不免擔心李顯會有反彈,萬一要是李顯不耐之下,來上個鋌而走險,那後果可不是高宗所願見的,心裡頭飛快地盤算了一下,這便想著在和議一事上,給李顯找點平衡。
「回父皇的話,爭持頗多,恐非短時間裡能有結果者,且今吐蕃有亂,援兵已難前出蔥嶺,林成斌所部孤懸蔥嶺之外,實非用兵之道,兒臣以為和議已須得加緊,另,據兒臣所知,阿史那道真已臥病在榻,時日不久矣,西域恐有亂起,兒臣以為前出波斯之大軍須得儘快調回河西,以為鎮守,還請父皇明鑑。」
高宗找補的心思實在是太過明顯了些,李顯又怎可能會看不出來,既然如此,李顯自也就不會客氣,立馬便提議將林成斌所部大軍全部撤回河西,以為應變之用。
「這個……」
高宗費盡了心思才將河西軍主力支遣到了遠離朝廷的波斯,自是百般不願見到河西軍主力再次歸來,問題是李顯所言乃是正理,高宗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拒絕起,不由地便是一陣語塞。
「陛下,此事不妥,我軍一撤,若是大食再度侵擾波斯,豈不前功盡棄矣,再要出兵收服其地,大費周章事小,就怕大食有備之下,徒勞而無功,恐非是社稷之福罷?故此,臣妾以為為穩河西故,大可從關內調軍前去,五萬不足,十萬也就該夠了,又何須舍近而求遠哉?」
高宗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可武后卻是巧言擅辯得很,一番似是而非的話扯將下來,便已堵死了李顯撤軍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