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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們退去之後,李元嘉沒再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直奔了主題。
「確是略有所得。」
狄仁傑似乎不怎麼情願談論案情,只是簡而概之地應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不知憑此線索可能救回春耕專使否?」
李元嘉乃是別有用心而來,自是不可能因狄仁傑的緘默而就此放棄,這便裝出一副欣慰的樣子,手捋著胸前的花白鬍鬚,意有所指地往下問道。
「這怕是難啊,現場所得不多,要救回王大人,恐還須韓王殿下主導大局啊,下官實難當此重任,慚愧,慚愧。」
狄仁傑自是聽得出李元嘉話里的潛台詞,但卻並不打算立馬接招,這便作出一副為難無比的樣子,眉頭緊鎖地搖了搖頭,滿面愧色地回了一句道。
「狄大人過謙了,老朽年事已高,精力難續,這主導大局之重任還須狄大人多多擔待才是,放心,老朽這就下令,全潞州境內大小官吏皆聽憑狄大人調遣,務求能將王大人救出賊手,若是再多遷延時日,朝廷的臉面怕是要不好相看嘍,還望狄大人能以大局為重,一句話,要人要錢要兵,老朽皆全力支持!」
眼瞅著狄仁傑不肯應承,李元嘉心中不免有些焦躁,這便將姿態放得極低,一派予求予舍之架勢。
「這……,殿下如此厚愛,下官實是當不起啊,下官還有聖命在身,實不敢妄為也。」
昨日在刺史府上,狄仁傑本已是答應過此事了的,不過那時是那時,這會兒有了把柄在手,狄仁傑可就不是那麼好說話了的,任憑李元嘉姿勢擺得多低,狄仁傑就是不肯應命。
「狄大人所言倒也有理,這聖命確是耽擱不得,只是王大人又不可不救,不若這樣好了,涉縣之事老朽親自出面打理,終歸會給狄大人一個滿意的交待,至於救出王大人一事麼,就煩勞狄大人多多費心如何?」
李元嘉如今是處於被動的一方,要想從此案中安全脫身已是很難,唯有指望著能與狄仁傑達成個協議,否則的話,不死怕也得脫上層皮,這會兒被狄仁傑逼到了牆角上,無奈之餘,也只好做著丟車保帥的準備了。
「殿下如此愛重,下官慚愧,慚愧啊,只是聖命有時限,下官卻也不敢耽擱了去,這樣罷,下官便在這上黨城中多耽擱三日,若是能有所得最好,若是不能,下官還須得趕往涉縣辦案,殿下您看如此可成?」
狄仁傑吧砸了下嘴唇,又掐了掐手指,一臉為難狀地長出了口氣,話里藏話地給李元嘉上了一道緊箍咒。
「三天?好,那就三天罷,老朽就指望狄大人了,還請狄大人多多費心,老朽就不打攪了,告辭,告辭。」
這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形下,李元嘉實在是沒了討價還價的底氣,就算是再不甘,也只能是硬著頭皮答應了狄仁傑的「勒索」。
「下官恭送殿下!」
協議既已達成,狄仁傑自是懶得再與李元嘉多廢話,見其要走,也就順勢站了起來,煞是客氣地陪著李元嘉父子一道出了府門。
「狄大人留步,先前所言之事就煩勞狄大人多多費心了,告辭,告辭。」
府門外,李元嘉很是客氣地朝著狄仁傑拱了拱手,滿臉笑容地交待了一句場面話,而後便在下人們的服侍下,上了馬車,待得車帘子一放下來,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面色陰沉得有若寒冰一般,這等情形一出,登時便令緊跟其後轉進了車廂中的李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小心肝跳得險些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
「父、父王,您,您為、為何……」
李諶雖是受驚不輕,可心底里的疑問卻是怎麼也憋不住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家老父為何要對狄仁傑如此這般的遷就,這便壯著膽子,試探地開了口,只是喉嚨乾澀無比,結巴了半晌都沒能將話說完整。
「哼,若不是你這個蠢貨,為父又怎能落到這般田地,廢物一個!」
李諶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之下,李元嘉滿腔的怒氣盡皆朝其發泄了去,毫不容情地便是一通子臭罵,直罵得李諶面紅耳赤不已。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孩兒以為事情尚大有可為,實無須對其妥協到這般田地。」
或許是被罵急了,李諶反倒是放開了,梗著脖子便頂了一句道。
「尚有可為?好,很好,爾且說說這個可為又是怎個為法?」
李元嘉被李諶這麼一頂,怒極反笑了起來,氣不打一處來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父王,那狄仁傑不過就是有幾支殘弩在手罷了,就算說破了天去,也不見得能拿我潞州如何,大不了推說軍中遺失罷了,頂多不過申誡之罰而已,又有甚了不得的,孩兒自認了這責去也就是了。」
李諶到了如今還是看不透事情的關鍵之所在,自以為是地陳述著,卻是沒注意到李元嘉的臉色已是難看到了猙獰的地步。
「唉,你這腦子怎地看著便像是豬腦,事情若是如此簡單,為父又何須妥協,好好想想那王方明如今在何人手中!若是此人回了京師,再加上狄仁傑的現場勘察公文,我潞州拿甚子來免災,就你這個腦袋能頂事麼?」
李元嘉實在是氣到了無可再氣的地步,伸手點了點李諶的腦袋,長嘆了口氣,萬般無奈地揭破了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