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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後,李顯的眼睛突然一亮,已是有了決斷,但卻沒急著說將出來,而是微笑地問出了句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來。
「按授田制論,當屬朝廷所有,只是河西各州甚少理會罷了。」
張柬之飽讀律法,雖不明李顯所問何意,可回答起來卻是快得很。
「嗯,若如此,也就是說歸我河西都督府管轄了罷,於律法而論,孤若是要徵用,當無礙嘍?」
李顯甚是滿意地點了下頭,笑呵呵地追問道。
「律法上是如此,只是這些牧場大多是各部族常用之地,若是強行徵用,恐有大亂矣,殿下還須慎重些方好。」
張柬之還是沒想明白李顯究竟要作甚事,可卻唯恐李顯胡亂出手,趕忙接口勸諫了一句道。
「亂麼?那倒無妨,孤卻是不怕亂,敢亂者,殺無赦!」李顯冷笑了一聲,殺機畢露地說了一句,一見張柬之張口欲勸,李顯一揮手,示意張柬之稍緩進言,嘴角一挑,放緩了臉色道:「牧場之地既是歸我大唐所有,那非大唐之民自是用之不得的,孤若以河西大都督府之名徵用牧場為馬場,法理上既是無礙,那便可行,至於各部族若是承認為大唐之民,孤可以讓其以牛羊馬匹入馬場之股,坐收紅利好了,若不願,孤以市價收購之,至於各部族之民麼,肯開荒者,孤派人教導之,若不願,大可自便,該亂的,便先讓它亂上一陣好了,但消亂後有富足遊民,缺人之憾未必不可解!」
「這……」
一聽李顯使出這等狠辣至極的湖底抽薪之策,張柬之不禁為之一愣,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評述此事才好了……
第419章 試點工程(上)
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就像是一對矛盾的兩面,彼此間從來不存在真正的和平,戰爭永遠是主旋律,縱使偶爾有些短暫的平和,那也不過是場間休息而已,只是雙方在積蓄解決對方的能量罷了,矛盾的解決最終還是得走向戰爭,這是兩個文明的宿命,無論何時都是如此,唯有一方徹底壓過了另一方,方才根治這一矛盾,在李顯看來,唯有到了科技相對發達的火器時代,農耕文明方才能真正戰勝遊牧民族,從而將遊牧民族同化徹底,這雖然是李顯的努力方向,可顯然短時間裡是實現不了的,哪怕是終其一生,都未必能見到那一幕,可該做的努力,李顯卻是不會放棄,哪怕是因此雙手沾滿血腥,李顯也一樣在所不辭。
不忌血腥固然是解決遊牧部族的必要條件,但並不意味著胡砍亂殺便能解決問題,道理很簡單,倘若將人都殺光了,固然是解決了內憂,可李顯想要的人力資源卻又該從何找去?指望著關中移民顯然不太可能,難不成再放一批部族進河西,那先前的血腥殺戮豈不是在做無用功麼,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事情雖是不得不做,卻不能胡亂做了去,必須先有個試點,方可將預定之計劃一步步推將開去,對此,李顯自是有著通盤的考慮,第一步便是將河州之戰中俘虜的撒拉部族頭人寧古思都從大牢里提了出來。
「跪下!」
對於反叛之人,唐軍上下素來是深惡痛絕的,兩名押解著寧古思都走上廳堂的英王府親衛自也不例外,毫不客氣地各出一腳,重重地踹在了寧古思都的腿彎上,生生踢得寧古思都慘嚎著趴倒在了地上。
「哎呀,饒命,饒命啊……」
近兩個月的牢獄生涯下來,寧古思都已是瘦了老大的一圈,雖不致到形銷骨立之地步,可深深凹陷下去的雙頰、白得發青的面色,乃至蓬亂如麻的鬍鬚,無一不顯示著牢獄生活的苦困,倒霉的寧古思都早已沒了往日裡身為頭人的體面,唯一不變的便是其那一雙溜溜的賊眼,一邊討著饒,一邊偷眼打量著堂上諸人,飛速轉動著的眼珠子裡滿是複雜的神色,既有恐懼,又有期盼,更多的則是狡詰的猜疑。
「抬起頭來!」
一見到寧古思都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李顯的心中不由地便泛起一陣惡感,不過麼,話又說回來了,也就是這等性格之人,方才是執行試點計劃的合適人選,為大事計,這麼點噁心感自也就算不得甚大事了的,當然了,要想讓其乖乖地去辦事,沒點手腕自然是不成的,這一點對於李顯來說,自是不難,左右李顯身上的煞氣本就大得很,稍微放出一絲,便足以令寧古思都戰慄不已的。
「啊,啊,是,是,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小的……」
寧古思都原本正暗自猜測著李顯的身份,被這聲斷喝一刺激,猛地便打了個哆嗦,再一感受到李顯身上傳來的血煞之氣,心立馬便慌了,不單不敢抬頭,反倒完全趴在了地上,一迭聲地討起了饒。
「念!」
李顯壓根兒就懶得去聽寧古思都的廢話,一揮手,寒著聲擠出了個字來。
「諾!寧古思都,男,四十有二,撒拉族頭人,咸亨三年九月十三日,勾結吐蕃賊軍,暗中派出諜探兩百三十三人混進枹罕城,妄圖裡應外合,拿下枹罕,被我大唐守軍識破,全殲其諜探,九月十四日……」
李顯話音一落,侍立在側的一名親衛便即站了出來,手捧著厚厚的案宗,將寧古思都的罪行一一宣讀了出來。
「莊刺史,按大唐律,如此罪行之人,當如何處置?」
李顯連看都沒去看瑟瑟發抖的寧古思都一眼,歪了下頭,不緊不慢地問了肅立在下首的新任河州刺史莊明義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