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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過譽了,孩兒只是行本分事耳。」
李顯雖已然猜到了高宗的用心,但卻沒打算接話,這便假作沒聽到高宗後頭的話語一般,只是對前頭高宗的誇獎之言謙遜了一句道。
「本分便好,本分便好啊,倘若人人行事皆依著本分,朕又何須煩惱哉,唉……」
高宗原本就不是個機變之人,前頭那些感慨本想著引出李顯的諫言,卻沒想到李顯居然不接茬,不免有些一腳踏空之感,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該如何應對方好,只能是順著李顯的話頭,發出了幾聲無甚營養可言的感嘆,臉上的黯然之色登時便更深了幾分。
「父皇,孩兒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顯是不打算按高宗的套路去走,不過麼,就目的而論,與高宗心中所想卻並無太大的區別,這會兒見高宗已是黯然無語,也不想任由這等尷尬的氣氛沒完沒了地持續下去,這便略一沉吟,躬身拱手地進言道。
「顯兒有話但講不妨,朕聽著便是了。」
高宗的目的其實就一個,那便是保住李賢的小命,不為別的,只是出自一個父親的心理,他實在不想再看見又一個兒子死於非命,哪怕這個兒子有多不肖,可畢竟父子相處多年,高宗實是不忍心任由李賢便這麼死了去,問題是李賢這回犯的罪孽實在是太重了些,證據確鑿之下,縱使高宗身為帝王,也不好強行赦免於其,只能是指望著李顯出面攬事,而這便是高宗一路狂催李顯趕回的根由之所在,偏生李顯回來是回來了,卻在那兒裝著糊塗,這令高宗心裡頭分外的不爽,此際聽李顯說有事相求,高宗的熱情自也就高不到哪去,也就是隨口回了一句,連頭都不曾抬將起來,渾然就是一派的敷衍狀。
「孩兒懇請父皇能恩准孩兒前去探視六哥。」
李顯心中自有分寸,自不會因高宗的冷遇而變易,略一沉吟之後,恭敬地出言懇求道。
「嗯,好,好,看看也好,朕准了。」
高宗此際愁的便是沒人敢為李賢說情,這一聽李顯肯去探視李賢,自是大為意動,毫不猶豫地便答應了李顯的請求,渾然沒注意到身邊始終端坐著不動的武后眼中已是精芒亂閃不已了……
第594章 霸道手段
「陛下,顯兒剛剛回來,征塵未洗,想來是累得很了,不若讓其早去休息,有甚事來日再議也好。」
沒等李顯開口謝恩,武后已從旁插了句話,生生打斷了高宗的話頭,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李顯插手到東宮謀逆案中去,只因此案的內幕著實不堪推敲,儘管李賢本人犯罪是實,可武后給李賢下套的事兒卻是萬萬敗露不得的,若不然,不說高宗會怎麼想,便是天下人悠悠之口也難以堵住,哪怕強勢如武后,也不想整日被人指著脊梁骨在罵。
「這樣啊,唔……」
高宗就一懼內的主兒,對武后的話,素來無甚抗拒之力,這一聽武后開了口,自不免便躊躇了起來。
「母后,孩兒不累,只想先去看看六哥,還請父皇、母后恩准。」
東宮兵亂之際,李顯雖遠在吐蕃,可有著「鳴鏑」這把利器在,自是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清楚武后在其中起了甚作用,更清楚武后此際究竟在擔心些甚子,雖說李顯壓根兒就無心去替李賢翻案,可也沒打算接受武后的「好意」,這便不待高宗有所決斷,緊趕著便再次出言求懇道。
「如此甚好,那就這麼定了,朕給爾一道旨意,去看看罷。」
高宗實是救子心切,難得有李顯肯出面,自是不願再被武后攪合了去,也不給武后再次開口的機會,有些子迫不及待地便下了定論。
「兒臣謝父皇隆恩。」
李顯之所以要救李賢一命,並非是兄弟情分的緣故,雖說這也是一方面因素,可更多的則是在演戲給高宗看,給天下人看,要的便是那個「仁義」之名聲——仁義這玩意兒雖說屁事不頂,可普通老百姓就喜歡聽這一口,為上位者,若是沒這面大旗蓋著,那吃相可就太難看了去了,故此,該炫上一回的時候,李顯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此際謝起恩來自是又快又激動,宛若真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生生令高宗感動得眼圈都微微泛紅了起來。
武后顯然對高宗的這個決斷相當的不滿,對李顯死活堅持要插手東宮謀逆案也相當的惱火,只是事情都已定了盤,她卻也不好再多說些甚子,只是望向李顯的眼神卻不免多了幾分的煞氣與陰霾——以武后之精明,高宗那麼點小心思自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的,之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始終沒甚大的動作,只是因武后相信李顯也斷不會肯出手救李賢一命的,理由麼,很簡單,沒哪個當太子的會樂意看到廢黜太子還活在這個世上,在武后看來,李顯也斷不會例外了去,為自家前程著想,李顯最應該採用的是對東宮一案不聞不問的態度,如此一來,李顯可以坐收漁利,而武后則可以抹去李賢這個礙眼的兒子,雙方大可各得其便,可卻沒想到李顯居然如此公然地將手插進了此案之中,當真令武后很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奈何事已定盤,眾目睽睽之下,武后也不敢強行阻攔,只是心中的惡念卻是就此大起了……
「下官詔獄提刑呂思南參見英王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殿下多多海涵則個。」
正所謂救人如救火,自是半點都拖延不得,李顯在宮中待了半個多時辰之後,終於拿到了門下省轉過來的高宗聖旨,連家都顧不得回,便即趕到了詔獄,派了個親兵去通稟,可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司獄前來回話,唯有一個提刑官領著幾名牢頭從牢里急匆匆地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