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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前方發現陸地,是大陸,是大陸!」
就在林虎茫然與憂心之際,高大的桅杆上突然傳來了瞭望哨驚喜交加的呼喊聲。
「什麼?」
一聽「陸地」二字,林虎整個人不由地便是一震,身形閃動間,人已竄到了桅杆下,手腳齊動地攀上了瞭望台,舉手搭在眉前,定睛往前一看,入眼便見於海天交接處,連綿的高山影子在隱隱地聳立著,雖隔得尚遠,看不清其真面目,可那巨大的輪廓卻絕非小島可比,心立馬便激盪了起來。
「傳令:各船升帆,加速,我們回家去!」
一確定遠處的陸地不是小島而是大陸,林虎再也按捺不住歸鄉的激動心情,一揚手,中氣十足地嘶吼了起來,霎那間,整個船隊盡皆歡騰開了,不止是輪值的水手們忙著升帆加速,便是連那些病倒在床的船員們也全都興奮地跑上了甲板,雀躍地望著遠處漸漸顯露出來的大陸輪廓,無數的淚水與歡笑肆意地揮灑著,整個艦隊沉浸在了一片的狂歡之中……
儀鳳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連下了三日的大雪兀自不見消停,狂號的北風席捲著鵝毛般的雪花橫掃著大地,天寒地凍之下,儘管已是近了年關,可偌大的東都城卻是顯得頗為的蕭瑟,大街小巷上空蕩蕩地,幾無行人,這等寥落之情景落在本就心情鬱結的李賢眼中,自是更令其心酸難耐,眼角微濕之下,兩顆豆大的淚水已是悄然沁出了眼角,一聲長嘆中,不知惆悵幾許。
又要離開了,同樣是在冬季,同樣是大雪紛飛的日子,這一幕與十年前就藩的情形幾乎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上一次離開之際,車馬如龍,隨從如雲,可此番卻是淒悽慘慘戚戚,除了兩輛載著家眷的破舊馬車之外,再無長物,至於隨從麼,更是一個皆無,有的只是隨行押送的數百軍卒,這一走,怕是再難有回歸的那一日了,對此,李賢儘管早有思想準備,可臨到行出東都東門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王爺,請速行,若是誤了時辰,怕不是耍的。」
情到傷心處,人總是會多愁善感的,李賢在東門外駐足回望的時間也就稍稍多了些,立馬就有人看不過眼了,就在李賢淚眼婆娑之際,負責押解的一名羽林軍郎將策馬衝到了李賢身邊,面色不愉地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哦,勞王將軍久候,皆小王之過也,還請海涵則個,小王這就走便是了。」
憂思被打斷,李賢自是心中有氣,奈何如今他已不再是東宮太子了,雖說頭上還頂著江陵郡王的名號,其實不過只是一個階下囚罷了,又怎有其發作的可能,縱使心中再怒,那也只能是強笑地道了聲歉意,頭也不回地邁步踏著厚厚的積雪向不可知的遠方邁進。
雪地行進的辛苦自是不消說了的,縱使是策馬而行都費勁得緊,更別說是徒步,可憐李賢身子骨雖尚算強健,卻哪曾吃過這等苦頭,一路遷延而行下來,都已將近一個時辰了,卻連五里亭都尚未走到,可人卻已是累得不行了,滿頭滿臉熱汗蒸騰,再被鋪天蓋地的大雪一澆,一張本就憔悴的臉龐已是生生憋成了鐵青色,腳步踉蹌間,行進的速度簡直比爬都要慢,值此時分,李賢無比地渴望能有匹馬騎,只可惜這不過是奢望罷了,往日裡唾手可得的馬匹此際對於李賢來說,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一切的一切只因他如今是流配之身,照律法是不能乘馬的,一路都必須走著去。
「六哥。」
行行復行行,李賢已是走得氣喘如牛,頭暈目眩之下,壓根兒就不曾注意前方那幫子負責押解的羽林軍早已閃到了路旁,兀自埋頭向前蹣跚著,那等狼狽狀登時便令迎上前來的李旭輪心酸難耐,顫著音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哦,是八弟啊,你怎麼來了?」
李賢很是吃力地抬起了頭來,這一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李旭輪,先是一喜,緊接著面色便是一黯,很顯然,縱使已然落魄到了極致,李賢心中還是有著一份自尊在,並不想自個兒如今的狼狽狀被他人所見,只是如今他已是階下囚的身份,自不好當著眾人的面發作,只能是語氣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小弟前來給六哥踐行,還有七哥也來,正在亭中相侯,六哥,您請!」
李旭輪倒是沒注意到李賢的神色有些不對味,緊趕著搶上前一步,攙扶著李賢的胳膊,神情傷感地回答道。
「哦,六弟也來了?好,走!」
李賢可以不在意李旭輪,卻不敢不在意即將入主東宮的李顯,這一聽李顯也來了,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一擺手,掙脫了李旭輪的扶持,大步便向道旁不遠處的五里亭行了過去。
「六哥。」
李賢方才走到離五里亭不到三丈之距,一身白狐裘袍的李顯已從亭中行了出來,絲毫沒管漫天的大雪飄飛,只一步便已來到了李賢的身前,甚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七弟,為兄……」
望著李顯那挺拔的身形,李賢心中百般的不是滋味,嫉妒有之,感動有之,慚愧也有之,激動之餘,竟不知說啥才好了。
「六哥,小弟略備了樽薄酒,算是為六哥踐行,六哥請!」
李顯自是清楚李賢如今的心情複雜,也不想說那些無甚營養的安慰話,只是客氣地一擺手,道了聲請。
「嗯,生受七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