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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張柬之的智算,自不會嗅不出這件事裡那濃烈至極的陰謀味道,然則他顯然不以為該跟著對方的步調走,在他看來,洛陽方才是主戰場,只是事關重大,張柬之卻是不敢輕易給出個具體的應對方案來。
「嗯。」
張柬之的回答只能算是中規中矩,自然是不能令李顯感到滿意,不為別的,只因李顯本身也是謀算高手,自然能看得出武后那頭玩出這麼一手背後的陰謀意味,只是李顯卻並不似張柬之那般樂觀——沒錯,李溫確實是個庸才,就憑其之能,哪怕有著得力手下的幫襯,要想真兒個地將唐州掌握在手,沒個數年的光景,是斷無一絲可能的,問題是越王那頭只怕壓根兒就沒打算真將唐州經營起來,要的不過是個通路罷了,只要唐州有人配合,相州的大軍便可一無阻礙地殺奔洛陽。
相州是上州,按體制,該有州軍六千,然則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就李顯所知,相州光是明面上的州軍就已經超編了一千餘,更別說越王私下訓練出來的頸部還有著數萬之多,再算上蔡州之兵,總兵力當有五萬之眾,這些可都是精銳,若是再加上起事時挾裹的民壯,拉起一支十數萬的大軍絕對屬輕而易舉之事,如此多的兵馬一旦鬧將起來,其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更遑論洛陽城中還有著羽林軍這支怪胎軍隊的配合,一個不小心之下,覆巢之禍便在眼前!
「狄公可有甚見教麼?」
儘管對張柬之的回答不甚滿意,然則李顯卻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將目光轉到了狄仁傑的身上,沉吟著問了一句道。
「殿下明鑑,微臣以為事情的關鍵還在聖上的龍體如何上。」
狄仁傑顯然也不是很贊同張柬之的看法,只是具體到該如何應對,狄仁傑也不敢說得太過明確,也就只能是將關鍵要害點了出來。
狄仁傑這話倒是大實話,若是能得知高宗的真實病情,李顯也就不會如此頭疼了——一句話,時間就是事情的關鍵,倘若高宗是真的不行了,李顯有著數種辦法可以安穩地度過此厄,哪怕後黨與越王攜手造反,李顯也有著一舉枚平的把握在,可若是高宗還能拖上一年半載的話,事情可就棘手了,坐視唐州落入越王一系手中固然不成,可盲目出手也不行,一旦露出些破綻,早就對李顯有了濃濃猜忌之心的高宗必然會徹底倒向武后一邊,真到那時,李顯除了玩「玄武門之變」外,怕是沒旁的路可走了的。
「本宮也有些時日不曾見到父皇了,眼下情形如何怕是難以知曉根底,今,母后既是如此安排,箇中必有蹊蹺,依本宮看,該是虛實相間之策,本宮若是坐視不理,不是越王坐大難防,便是後黨們藉此機會行嫁禍江東之策,應對固須謹慎,卻也不能畏首畏尾!」
李顯默默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將心一橫,這便真打算玩「玄武門之變」了。
「這……」
「唔……」
狄、張都是當世智者,又都是跟了李顯已久了,儘管李顯並不曾明言,可二人一聽便知李顯要玩狠的了,自不免皆有些心驚,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憂慮之色。
「殿下,或許尚未到那一步,依微臣看來,此事確不可輕忽了去,然,慎重些還是要的,若是將事情分為三步行之,當更為穩妥。」
狄仁傑的心思到底比張柬之要靈動些,儘管心驚不已,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一捋胸前的長須,沉吟著進諫道。
「還請狄公明言。」
「玄武門之變」的危害實在是太大了些,能不實行,李顯自是不願輕動,這一聽狄仁傑別有辦法,為之心動也就是自然之事了的,這便緊趕著出言追問道。
「事情的關鍵既然在聖上的病情上,那就該首先在此著力,此事除殿下外,怕是再無旁人可以為之,此為其一;其二,一旦確定了龍體康否之後,隴關、幽州之事便可依此開始操作,以備不時之需;其三,唐州既是明擺著的圈套,何不將計就計上一番,或許能別有收穫也說不定。」
狄仁傑不愧是斷案老手,邏輯推理能力極強,寥寥數語便已將應對之道大體說了個清楚明白。
「不錯,確該如是,臣以為懷英老弟之言乃謀國之道也。」
狄仁傑話音一落,不待李顯有所表示,張柬之已開言附和了一句道。
「也罷,孤今夜就去走上一趟,看個虛實也好!」既然狄、張二人都不贊成「玄武門之變」,李顯也沒再多堅持,默默地想了想之後,點頭同意了二人的建議,而後提高聲調斷喝了一聲:「來人。」
「奴婢在。」
李顯話音一落,在外已恭候多時的高邈自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疾步行進了房中,緊趕著應了一聲道。
「去,宣莊永即刻來見。」
李顯沒多廢話,直截了當地下了令。
「諾,奴婢這就去。」
李顯既已下了令,高邈自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諾,疾步退出了書房,不多時,已陪著莊永再次行了進來。
「參見殿下。」
莊永其實並未走遠,就在甘露殿的偏殿裡歇著,這一聽得傳喚,自是到得飛快,一見到李顯的面,便即疾步搶到了近前,恭謹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傳本宮之令,『鳴鏑』從即刻起,全面動員,將越王府、棲霞觀諸般人等都給本宮盯牢了,一有異動,即刻來報,另,隴關、相州、幽州、蘭州等諸分舵也就此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隨時準備應變,爾可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