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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號,收兵!」
李顯此番並沒有再親自上陣,而是站在了殘破的城牆上,面色淡然地看著李謹行所部砍殺吐蕃亂兵,直到見著遠處煙塵滾滾而來之際,這才不緊不慢地下了將令,此言一出,自有傳令兵吹響了收兵的號角,不數刻,正殺得歡快無比的唐軍精騎紛紛勒住了狂奔的戰馬,緩緩地撤回到了城牆之下,就地列陣,擺出的竟不是防禦陣,而是三角突擊陣,渾然沒將滾滾而來的數萬吐蕃大軍放在眼中。
吐蕃大軍來得很快,但並沒有一到便發動急攻,而是在離城三里開外便壓住了速度,不緊不慢地排好了陣型,而後步、騎聯動,緩緩地向廢城壓了過去,速度雖不快,可氣勢卻是不小,擺出的竟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跟唐軍死戰到底之架勢,大軍行進間,一股子悲壯之氣息愈聚愈濃,到了末了,竟有如實質一般,令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好傢夥,到了此時還玩心理戰,嘖嘖,厲害,厲害!望著緩步前壓的吐蕃大軍,李顯臉色雖平靜依舊,可心裡頭卻是起了些微瀾,只因他已猜出了噶爾·欽陵的用意之所在——吐蕃大軍擺出這副不惜死戰的架勢不是為了戰,而是為了和,說穿了便是以戰逼和!
李顯並不反對和平,實際上,這些年來大唐對外征戰不斷,國庫已是有些空虛了,再加上今年的大規模旱災,強大無比的大唐其實已無再度發起大規模戰爭的能力,倘若強行要戰,那絕對是窮兵黷武了的,非得傷了國本不可,再說了,安西尚未完全安定下來,大唐也需要一段相對較長的時間來整頓內部以及積蓄實力,能有個階段性的和平的話,實是吻合大唐之實際需要的,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了,這等和平自不可能是祈求來的,而是要用鐵與血去打出來的,這也正是李顯此番冒死率部殺進吐谷渾的根由之所在。
李顯需要和平,噶爾·欽陵同樣也需要和平,不僅僅是收拾被李顯砸得稀巴爛的吐谷渾之需要,同時也是其整頓吐蕃內部分歧的需要,就算沒有李顯此番出擊,噶爾·欽陵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再對大唐發起攻勢,而眼下麼,這個時間恐怕就得被延後再延後了,然則不管怎麼說,雙方既都已打不下去了,那便有了和談的基礎,至於誰能占到便宜,那就看誰的談判技巧更高上一些了。
「某,噶爾·欽陵在此,有請周王殿下陣前一會!」
果然不出李顯所料,吐蕃大軍推進到離廢城一里之際,便即停了下來,緊接著便見噶爾·欽陵空著雙手、單人匹馬地來到了城下,對著城頭一拱手,語氣誠懇地發出了邀請,聲線雖平和,可話語卻傳遍了整個戰場,足顯其內力之深厚。
「殿下,您不能去,小心有詐!」
「殿下,蕃狗詭詐,您不可輕動啊。」
「殿下,且容末將代您前去!」
一聽噶爾·欽陵發出如此邀請,聚集在李顯身後的李賀等諸將生恐李顯有閃失,紛紛出言進諫道。
「無妨,天下雖大,能傷得孤的卻無幾人,諸公在此嚴加戒備,孤去去便回。」
李顯雖猜到了噶爾·欽陵出言邀請的用心,但卻沒打算就此說破,而是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吩咐了一句之後,大步行下了城頭,策馬奔向了噶爾·欽陵,徑直來到離其不過一丈之地,這才勒住了胯下的戰馬,也不做聲,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對方。
「殿下少年英雄,某不得不服啊。」
望著李顯那張年輕英挺的臉龐,噶爾·欽陵苦笑著搖了搖頭,滿是感慨地嘆了口氣道。
「將軍過譽了,有甚話便直說好了,孤向來不喜繞彎子。」
李顯絲毫不因噶爾·欽陵的感慨而動色,語氣平淡而又不容置疑地說了一句道。
「也好,那某便直說罷,貴我兩國本是兄弟之邦……」
噶爾·欽陵聽出了李顯話里的意思,眉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皺,可也沒反對,點了點頭,張口便欲先定下調子。
「且慢,將軍所言,孤實不敢苟同,貴國前贊普松贊干布於我大唐向來是稱臣,彼此乃宗主之關係,何來兄弟之言論,此話休得再提!」
李顯可沒打算跟吐蕃人稱兄道弟的,哪怕是虛假的,也一樣不成,這便強勢無比地出言打斷了噶爾·欽陵的話語。
「誠然如是,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貴我兩國如今已是並立之勢,此總歸不假罷?倘若戰火連綿不息,怕也不是殿下所樂見之事罷,若能得和平相處,胡不為之?」噶爾·欽陵被李顯的強勢話語生生噎了一下,可畢竟城府深,倒也沒就此發作,只是平心靜氣地接著說道。
「將軍此言有理,孤亦是這般想法,若能彼此化干戈為玉帛,那倒是好事一件,可有一條還請將軍先辦了,再談和平不遲。」李顯本就是談判之高手,加之此時有是主動權在握,更是不容噶爾·欽陵分說,強硬無比地回了一句道。
「哦?殿下請講,某聽著便是了。」
噶爾·欽陵心中儘管極為不滿李顯的強硬,可卻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將軍要談和平也成,還請先將前番大非川一戰中我大唐被俘之將士交出來,否則就不必奢談和平,要戰,我大唐自當奉陪到底!」李顯一路強硬到底,壓根兒就不給噶爾·欽陵討價還價的餘地。
「可以,然某也有一條件,久聞貴國太平公主賢淑過人,我家贊普亦是人中之傑,若能許親,則又是文成公主當年之佳話,不知殿下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