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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見得?」
李賀心裡頭其實已是同意了拓跋山野的分析,可為了慎重計,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吭了一聲道。
「大將軍,賊子若是意圖在我部,自不會放任我部前去劫了其之大營,該當不舍窮追才是,再不然,也該一把火燒了大營,又何必留下軍資於我部,此必是誘我深入之謀算,末將若是料得不差的話,我部一路西去必然暢通無阻,可一旦要想轉向,則必遭敵大軍圍擊,此間利害關係還請大將軍明察。」
這一見話都已說了如此之明了,可李賀兀自沒個決斷,拓跋山野不禁有些子來了氣,卻又不敢發作,只能是強自壓住心頭的煩躁之意,語氣誠懇地分析道。
「嗯。」
李賀還是沒甚表示,輕吭了一聲之後,便即彎下了腰,隨手拿起塊尖細的小石頭,在空地上畫將起來,不數息,一副周邊地形圖便已粗具雛形。
「伏牛川?」
李賀畫完了地形圖之後,依舊不曾直起身子,拿著石塊在地圖上畫出了一道西去的路線,一路延伸著,很快便指到了險要之處,神情微微一凜,話語不由自主地便脫口而出了。
「大將軍,此地乃伏俟城之屏障,雖不甚險,卻是欽陵老兒經營日久之地,說是易守難攻也不為過,若是我軍能攻而克之的話,倒是可以乘虛進占伏俟城,然,賊子既圖謀如此,此地必伏有重兵,一旦我部陷於川中,必成瓮中之鱉矣,殿下若是不救,則敵大可全殲我部,殿下若是發兵來救,則必中敵伏,實不可不慎。」
拓跋山野敢進言李賀,自然是通盤考慮過了的,對於伏牛川的地形地勢,早已是熟稔在心,此際分析起來,自是頭頭是道。
「拓跋將軍所言有理,某也覺得當是如此,今賊既設伏如此,當如何破之為妥?」
拓跋山野的分析極其到位,李賀本就有此考慮,自是不會有甚反對之意見,這便點了點頭,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並未作出個決斷,而是將問題拋給了拓跋山野。
「大將軍,賊子既如此算計,那麼我部在抵達伏牛川之前當不會受到攻擊,此乃我部可資利用之破綻所在,似可虛攻伏牛川,實則尋機跳出包圍圈,若如此,或可脫得大劫。」
李賀這個問題可不是那麼好答的,儘管拓跋山野心裡頭已是有了准主意,可在回答之際,還是不敢將話說得太死,只是以商榷的口吻應答道。
「唔……」李賀沉吟了片刻,嘴唇嚅動了幾下,似欲作出決斷,可到了底兒卻是沒說出來,只是用力地甩了下頭道:「不急,某心中有數了,待得審過了俘虜再做定議不遲。」
「諾!」
左右該說的話都已是說過了,拓跋山野儘自心憂,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無奈地躬身應了諾,默默無言地退到了一旁,臉色雖平靜,可眼神里卻滿是掩飾不住的憂慮之色……
中秋將近,天已是微有些涼意了,儘管尚不到該著皮裘的時節,可身著一件單衣卻是有些子凍得慌,然則俯身在大幅沙盤前的李顯卻是渾身熱氣蒸騰,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子,一雙眼裡宛若有火在噴一般,不消說,全都是急出來的,這也不奇怪,李顯的心頭肉——河湟軍與後方失去聯絡已有兩日的時間了,而今生死兀自未定,這叫李顯又如何能不急的。
急是自然之事,李顯恨不得即刻率部殺進吐谷渾去,只可惜他不能,不單是因戰事的準備尚未停當,更因著沒有朝堂的詔令,李顯壓根兒就無法發起大規模的戰爭行動,而此二者又不是一時半會能搞得定的事兒,李顯縱使再急,也只能是耐著性子等待前方傳回的消息,只是兩天的時間都已過去了,卻尚未能得到實情,心裡頭自不免有些子心急火燎,真要是李賀所部徹底玩完,李顯建軍大計勢必要遭到沉重的打擊,不僅如此,一旦前線慘敗的消息傳回朝中,等待李顯的絕對不會是甚好果子,雖不致有性命之危那麼嚴重,可被調離河西卻是十有八九之事,而這,顯然是李顯無法接受之重創。
「稟殿下,河湟軍有消息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驟響中,滿頭大汗的新任王府典軍張明武狂奔著衝進了書房,連大氣都顧不得喘上一下,急吼吼地便嚷了一句道。
「哦?」
李顯一聽此言,霍然便站起了身來,手一抄,已將張明武手中握著的小銅管搶了過來,飛快地旋開其上的暗扣,倒出了卷寫滿了字的密信,湊到窗前的光亮處,細細一看,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可也沒多說些甚子,一閃身,人已回到了沙盤前,俯身在沙盤上比劃了開來,良久之後,方才發出了一聲清噓,顯然已是有了所得。
「殿下,河湟軍沒事罷?」
先前李顯思索之際,張明武儘自心急,卻也不敢亂問,這一見李顯已微有放鬆之狀,立馬便憋不住了,緊趕著出言詢問道。
「不是太好,是孤大意了,嘿,沒想到噶爾·欽陵那老賊居然敢下如此之狠心,這是要跟孤玩孤注一擲了!」
李顯神情微澀地搖了搖頭,也不多作解釋,只是感嘆了一聲,隨手將密信一搓,化成了飄零滿地的碎屑。
「啊,那……」
張明武與李賀的關係只是一般,可與拓跋山野卻是莫逆之交,這一聽河湟軍形勢不妙,心頭不由地便是一震,待要發問,卻又不敢胡亂進言,直急得額頭上方才消停下來的汗水再次狂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