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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平身罷,來人,給太子看座。」
高宗不吭氣,倒是武后一見哥倆個到了,淡然的臉上迅即展露出了絲和藹的笑容,虛抬了下手,溫和無比地叫了起。
「兒臣等謝父皇、母后隆恩。」
李弘與李顯都是心機深沉之輩,自不會因高宗的怒氣又或是武后的和藹而有失儀之舉,各自謝了恩,自有數名小宦官抬了個錦墩請太子入了座,而李顯則心平氣和地站在了一旁,絲毫沒有急著開口稟事的意思。
「都給朕說說,爾等都在鬧騰些甚子,嗯?」
李顯這個主事人不開口,李弘儘自心急,卻也不好強自出頭,而武后顯然也沒有挑起話題的打算,寢宮中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到了末了,高宗最先沉不住氣了,怒視了李顯一眼,恨聲喝問了一句道。
得,我勒個去的,果然遷怒到咱頭上來了!饒是李顯早就知道會有這等「待遇」,可真遇到了,還是忍不住有些悻悻然,不過麼,在這當口上,李顯縱使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能是站了出來,一躬身,用誠惶誠恐的語調稟報導:「啟稟父皇,兒臣奉旨審明監察御史彈劾周國公武敏之一案,自不敢稍有鬆懈,只是因身體偶有不適,稍緩了兩日,卻不料驚聞昨日詔獄大變,竟有人暗中行刺武敏之,意圖殺人滅口,兒臣生恐久拖有變,不得不強撐病軀開庭審之,這一審之下,方覺案情之重大,出乎兒臣意料之外,幸太子哥哥支持,而今案情已大白,現有武敏之口供在此,還請父皇過目。」
「嗯,行刺?竟有這等事情,朕怎地不知?」
高宗一聽「行刺」二字,眼立馬便瞪圓了起來,也沒急著伸手去接李顯遞上來的口供,滿臉詫異與迷惑狀地追問道。
「回父皇的話,事情是這樣的,昨夜……有賴父皇天恩,行刺之三名賊子盡已伏誅,唯兒臣手下一侍衛不幸死於賊手,兒臣已具了本章,本想著審明了案情一併稟報父皇,卻不想案情今日便已急轉直下,兒臣未能及時上稟父皇,實有失職之虞,還請父皇降罪。」李顯躬著身子,一臉不安狀地將昨夜詔獄大火乃是行刺案簡單地述說了一番,隱去了相關的埋伏與部署,也絕口不提尚有兩名活口在手之事實。
「唔,這也實怪顯兒不得,哼,大理寺是作甚吃的,火災,行刺,回回如此,侯善業這個大理寺卿深失朕望!」聽完了李顯的解釋,高宗滿腔的怒火立馬便遷移到了大理寺諸官身上,毫不容情地便罵了一嗓子。
「父皇明鑑,侯善業深涉武敏之一案,兒臣已將其扣下,現有武敏之口供以及帳冊等證物在此,懇請父皇詳查!」李顯乃是精到了骨髓里的人物,這一聽高宗將火氣轉到了大理寺頭上,立馬打蛇隨棍上,毫不客氣地便落井下石了起來。
「嗯?」
高宗罵歸罵,但卻是萬萬沒想到侯善業這麼位重臣真的捲入了武敏之一案,一聽李顯說得如此肯定,登時便愣住了,狐疑地看了看李顯,見李顯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心中的怒意立馬便涌了起來,一把抄過李顯手中那厚厚的一疊文書,飛快地翻動了起來,越是看,臉色便越是陰沉,到了末了,忍不住暴了粗口:「媚娘,你看看,好好看看,這便是你的好甥兒,哼,真氣死朕了,混帳東西!」
「陛下息怒,敏之年少無知,放蕩形骸必是有的,其罪斷不容恕,只是論及結黨營私,臣妾以為敏之當無此膽,朝中人等不過是看敏之受寵,意圖交好於其,送些財物以為巴結也是有的罷,今其既犯了如此罪行,臣妾自不敢包庇於其,一切便依律法處之好了。」武后接過了高宗遞過來的口供等物,卻並沒有急著去翻看,而是溫和無比地勸解了一番,擺明了是要犧牲賀蘭敏之一人來保住涉案的武后一黨。
「父皇,兒臣以為母后所言有理,敏之其人自是罪有應得,只是諸般朝臣不揭其惡,反倒曲意討好,實有助紂為虐之嫌,且涉案之臣工大多是新晉之臣,家底並不豐厚,可所送之財物著實驚人,箇中若無所圖,怕是難能,實當深究。」武后話音一落,太子立馬毫不客氣地頂了一句,一口咬死涉案的大臣交好賀蘭敏之乃是另有所圖,同樣表明了自個兒要窮追猛打到底的態度。
「這個……唔,顯兒,爾身為主審,對此案有甚計較否?」
高宗人雖懦弱,卻並不愚笨,到了此時,又怎會不曉得武后與太子之間的鬧家務已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頭疼萬分之餘,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遲疑了好一陣子之後,將目光投向了李顯,一個大腳便將皮球踢到了李顯的腳下。
「顯兒莫慌,有甚便說甚好了,娘與你父皇自會為你做主的。」
沒等李顯開口,武后便已接口說了一句,語氣倒算是溫和,可內里卻滿是威脅之意。
「母后所言甚是,七弟既為主審,自當有所決斷,此事縱使再難,有父皇在,七弟無須擔憂。」
武后話音一落,太子立馬毫不遲疑地跟了一句,擺明了跟武后打擂台的架勢。
得,這回好了,敢情咱成焦點了!面對著眾人飽含期盼的目光,李顯心中暗自發苦,可不答顯然是不行的,進退之間稍有閃失,其樂子可是不小,好在進宮之前李顯便已算計到了這一幕的出現,自是不會太過緊張,這便沉吟著開口道:「回父皇的話,兒臣以為武敏之其人也鄙,其行也惡,雖死不足以懲其罪,然則念及天家之體面,當處罰沒家產,流配三千里之刑,其餘涉案諸臣工無論出自何心,助紂為虐之嫌卻是不免,再者,賄賂之舉不可輕恕,當依律法各有貶謫,或相宜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