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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李賢的性子是比較容易衝動,但卻不是那種無腦的莽撞之輩,自不是一通子順耳的奉承話又或是廉價到了極點的激將法便能輕易打動得了的,哪怕此際他對李顯已是另眼相看了,但卻並不意味著他便會如木偶一般地隨著李顯的指揮棒走,這一聽李顯有著扛自個兒出去與武后打擂台的意思在內,立馬就醒過了神來,不動聲色地掃了李顯一眼,語氣平淡如水般地吭了一聲道。
「六哥可知父皇昨日與許侍中在御書房爭執何為?」
李賢平心靜氣得極快,顯示出了良好的心態控制能力,然則李顯卻絲毫不以為奇,概因有著前世的記憶在,李顯早就知曉自家這個兄長是何等樣人,更清楚李賢此際心裡頭究竟在琢磨些甚子,自是不會被李賢一句問話搶去了話語的主動權,這便微笑地轉開了話題道。
「七弟說的便是大赦聖旨罷了,難不成這其中另有蹊蹺麼?」
身為有大志者,李賢自然有著其可靠的消息渠道,再說了,昨日早間,他自己也曾因著大赦聖旨的事情跟許敬宗鬧了個不痛快,對於有關於此事的各種消息自是敏感得很,又豈會不知曉昨日下午的御書房君臣之爭,只是到目前為止,李賢尚看不透這份聖旨背後的蹊蹺何在,此際見李顯將話題轉到了此處,不由地便起了疑心,狐疑地打量了李顯好一陣子,這才遲疑地出言試探道。
「父皇之所以急著簽署此大赦詔書,只是為了救一個人罷了。」李賢話音剛落,李顯立馬接口回答道。
「哦?竟有此事,此人是誰?」李賢一挺李顯的話說得如此肯定,登時便愣了一下,眉頭一皺,細細地想了想,還是沒能理會到李顯所指的是何人,沉吟了片刻之後,不得不出言詢問道。
李顯面色一肅,一字一頓地開口道:「上官儀!」
「什麼?這,這,這如何可能?嗯,不對,上官老相他……」李賢顯然被李顯的話嚇了一大跳,霍然而起,驚呼出了聲來,面色變幻了良久,這才算是勉強平靜了下來,咬著唇,愣愣地看著端坐如故的李顯,深吸了口氣道:「七弟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卻不知七弟可有證據否?須知此事重大,非可兒戲者,七弟切莫妄言。」
證據?這等事情要如何去找證據,難不成跑高宗面前求證去麼?說實話,若非李顯有著三世的記憶在身,也斷看不透其中的奧妙,然則面對著李賢的追問,李顯自是不能有露拙的表現,這便冷笑了一聲道:「證據?若是事事都講求證據,那倒也好辦,四海從此綏靖矣,六哥不覺得此問過迂了些麼?」
「七弟,你……」被李顯這麼一反駁,李賢的臉上立馬就有些子掛不住了,試圖出言反譏一番,可話到了嘴邊,突然間不知該從何解說起方好,只能是訕訕地停住了口,悻悻然地瞪了李顯一眼。
「誠然,無證據者無以服眾,弟所言不過氣話耳,還請六哥海涵則個,若真要說證據,自不是沒有,弟敢與兄長賭,若不出意外,今日便是上官大人一家斃命詔獄之日!」就在李賢暗自惱火之際,李顯突地話鋒一轉,就此抖出了張底牌來,再次將李賢嚇了一大跳。
「七弟啊七弟,你,唉,你這是存心氣為兄的麼,有甚話不能一次說完麼?」一個上午幾番被李顯折騰得一驚一乍地,李賢顯然是被鬧得犯了暈,卻又不好再出言斥責李顯,只好苦笑地搖了搖頭,埋汰了李顯一句,而後,也不給李顯出言解釋的機會,一擺手道:「七弟欲何為耶?還請直說好了。」
「六哥見問,小弟自當據實相告。」李顯長跪而坐,面色肅然地回答道:「弟自幼文不成,武亦不就,實庸人耳,哥哥每每教訓於弟,皆出愛心也,弟斷不敢自外於兄長,弟意已決,從明日起,投筆而從戎,勢將拜師以習武,如今我大唐周邊依舊不寧,弟當不叫霍冠軍獨美於前,他日有成,當為兄長之前驅,掃平四海,固我大唐萬世之基業!」
「拜師?七弟打算拜何人為師,為兄倒是好奇得很。」這一聽李顯說得慷慨激昂,李賢的好奇心登時就被勾了起來,顧不得再去斟酌先前大赦聖旨的事情,緊趕著追問了一句道。
「弟心中已有良師之人選,只是此事尚需父皇恩准,日後便可知分曉,姑且不論也罷,弟今日來尋哥哥,不單為救上官大人一家滿門,更期盼趁此機會除去朝中奸佞,六哥若肯振臂一呼,小弟自當隨附驥尾,共建此不世之奇功。」眼瞅著火候已差不多了,李顯自是不願再多糾纏雜事,這便一拱手,沉聲進言道。
「唔……」李賢本就熱衷參預朝務,對於李顯的提議,又豈會不心動,只是茲體事大,李賢哪敢輕易應承下來,可當著殷切投靠的李顯之面,拒絕的託辭之語又不好隨便出口,猶豫之餘,眉頭不由地便緊鎖了起來。
「六哥,此事小弟已有些淺見,或許能用,此事當……」一見到李賢如此作態,李顯心中暗笑之餘,自不會放過這等趁熱打鐵的大好時機,微笑地起了身,走到李賢身邊,俯身貼著李賢的耳邊,絮絮叨叨地陳述了起來,聽得李賢臉色時喜時驚時疑地變幻個不停……
第9章 謀定而後動(四)
決斷顯然不是那麼好下的,哪怕李顯說得天花亂墜,似乎大勢已經底定了一般,可李賢卻始終遲疑著不敢輕易表態,縱使他本人也很想一舉將武后一黨的奸佞小人就此徹底掃清,然則畢竟此舉的關係著實是重大了些,一但開始行動,說是如履薄冰也絕不為過,倘若一個不小心之下,極有可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立馬就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這叫李賢又如何敢貿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