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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愛卿受委屈了,本宮這就為愛卿做主,來啊,將武敏之押下去,杖斃!」
高宗當了十幾年的皇帝了,還從來沒見過這等狂悖之事,自是被氣得不輕,心火上涌之下,面色黑得跟鍋底一般,這一聽蕭明所奏甚是有理,張口便欲就此下了詔,只是還沒等他開口,站在一旁的武后已搶先下了令諭。
「不可如此,啟稟娘娘,朝堂自有法度,無三司會審而殺朝臣,是為亂律,微臣雖痛恨此賊,卻不敢因私而忘公,微臣懇請娘娘收回成命!」
蕭明乃鐵桿的太子黨,自是知曉太子所要的結果為何,哪肯讓賀蘭敏之如此輕易地便死了,武后的話音剛落,蕭明霍然跪直了身子,朗聲勸諫道。
「陛下,老臣以為蕭御史所言甚是,懇請陛下明斷。」
這一頭蕭明表演著大義凜然的把戲,那一頭閻立本自是緊跟著便將戲接著往下唱了去。
「陛下,老臣等附議!」
「陛下三思!」
有了閻立本的帶頭,一眾太子一系的朝臣們自是全都反應了過來,各自紛紛出言附和了起來,人多勢眾之下,場面還真是壯觀得很。
「母后息怒,兒臣以為蕭御史公私分明,其言甚善,萬事當以國法為先,武蘭台身為國戚,本該為群臣之表率,可卻屢犯朝綱,今更斗膽當庭毆打朝臣,實罪無可恕,然,終歸須得審明了才是,望母后明鑑!」
眼瞅著武后的臉色越來越冷厲,太子李弘心裡頭卻是分外地爽利了起來,自不肯放過這等公然扇武后耳光的良機,這便站了出來,言語溫和地進諫了一番,一派為國著想之狀,實則是在緊逼武后,不給其輕鬆下台階的機會。
「嗯,弘兒所言有理,既如此,那便好生審審也罷,來人,將武敏之押下去,待勘!」
高宗此時雖在氣頭上,可眼瞅著武后與太子有當庭斗將起來的趨勢,不得不出面和起了稀泥。
「陛下聖明!」
武后不愧是能屈能伸之輩,這一聽高宗下了旨意,立馬順勢下了台階,稱頌了一句之後,便即順勢款款地坐回了龍床,面色平靜,宛若不曾發飆過一般。
「咳,咳……」
高宗既已下了詔,李顯自是懶得再多費勁,手一松,隨意地將賀蘭敏之丟在了地上,可憐賀蘭敏之已被憋得險些斷了氣,剛一著地,便即發出一陣緊似一陣的咳嗽之聲。
「拿下!」
高和勝見李顯鬆開了賀蘭敏之,自不敢再多猶豫,一拂大袖子,寒著聲喝了一嗓子,自有數名小宦官一擁而上,將賀蘭敏之架了起來,反剪著雙手便向外拖了去。
「陛下,微臣冤枉啊,陛下,看在微臣死去的母姐份上,救救微臣啊……」
賀蘭敏之先前雖被李顯製得口不能言,可耳朵卻是還在,自是聽到了武后那陰森無比的格殺令,對武后的無情已是徹底死了心,此時被一眾小宦官們架將起來,心知不免,不由地便急了,不管不顧地便嚷嚷了起來。
這一聽到賀蘭敏之提起其母、姐,高宗的臉色瞬間便是一白,一股子不忍的惻隱之心油然而起,嘴皮子抽搐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還是沒多說些甚子,任由一眾小宦官們將賀蘭敏之拖拽出了大殿。
「陛下聖明,然,微臣尚有一事要奏。」
賀蘭敏之人已被拖走,其慘嚎之聲卻兀自尚在殿中迴蕩不已,諸臣工各懷心思,盡皆默然,然則蕭明卻兀自不肯罷休,磕了個頭之後,再次開口上奏道。
「哦?蕭愛卿有事儘管奏來,朕聽著便是了。」
高宗此際心情極為複雜,既有對賀蘭敏之不肖的痛恨,又有對九泉之下的賀蘭氏母女的愧疚之意,更有著對武后與太子當庭鬧家務的不滿,但卻不願當著眾朝臣們的面有所失儀,此際聽得蕭明如此說法。不得不強笑著開了金口。
「陛下明鑑,據微臣所知,那武敏之依仗聖眷,在朝中結黨營私,大理寺諸官更是其府上常客,若由大理寺主審,微臣以為不妥,當另選賢明以審之,此微臣之愚見也,望陛下明察!」蕭明顯然是豁出去了,壓根兒就不管高宗心情如何,梗著脖子便直言進諫道。
「陛下,蕭御史危言聳聽,實有欺君之嫌!」
「陛下,據臣所知,蕭御史也曾是武敏之座上客,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陛下,蕭御史此言實屬沽名釣譽之舉,其心可疑!」
蕭明此言顯然是惹了武后一黨的眾怒,不待高宗發話,苗楚客、周思茂等一眾北門學士立馬紛紛站將出來,各自出言駁斥不已,朝堂上頓時又亂成了一團……
第241章 反客為主(下)
「夠了,都給朕閉嘴!」
朝堂論戰一起,大殿裡的氣氛瞬間便沸騰了起來,雙方你來我往地攻訐著,啥芝麻破事兒全都倒了出來,一個個面紅耳赤地爭吵著,渾然就是一群街邊大媽的形象,哪還有半點朝臣應有之氣度,鬧得高宗眼睛發直、頭腦發昏,到了末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憤然一拍龍案,氣惱萬分地吼了一嗓子。
高宗一向懦弱,身體又差,時常因病之故不上朝,縱使是上了朝,也大多是做個樣子而已,很少真正去處理朝政,基本上不是聽宰相們的,便是聽武后的,甚少發表己見,至於發飆麼,那就更是從不曾出現過,哪怕當初一代奸相李義府都欺負到頭上了,高宗也只是記恨在心,大面子上卻依舊沒怎麼發作過,此時這麼一暴跳,還真是嚇人得緊,滿朝文武全都就此愣在了當場,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地發著呆,這架麼,自也就吵不下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