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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聽李顯言語間似有不悅,林奇忙小退了半步,緊趕著回答道:「不敢,不敢,下官也是得知了些消息,特來請殿下明示行止的。」
行止?唔,這倒是老六那廝還朝的好機會!李顯眉頭一揚,心中已有了計較,不過卻也沒急著表態,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慎重地開口道:「此事暫不著急,唔,先等幾天再看。」
「啊,這……」林奇心中其實已有了主張,本想在此事上好生表現一回的,這一聽李顯要其按兵不動,登時便有些子喪了氣。
「怎麼?林御史別有主張麼?」李顯對林奇可是半點好印象都欠奉,若不是李賢寵信著此人,李顯連理都懶得理會其,此時見其似有不同意見之狀,立馬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冷冷地哼了一聲。
「啊,不敢,不敢,下官唯殿下之命是從。」一見李顯臉色陰沉,林奇登時便有些慌了手腳,忙不迭地低下了頭,緊趕著回答道。
「那就先如此罷,過幾日孤自會派人傳訊於爾。」李顯將手中的茶碗擱置在了几子上,語氣淡漠地下了逐客令。
「是,下官告退。」李顯既已如此說了,林奇自不敢多逗留,忙躬身行了個禮,退出了廳堂。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蛋,老六那廝還真是瞎了眼,將這麼個貨色當成寶了!李顯瞥了林奇的背影一眼,在心裡頭惡狠狠地鄙夷了一番——李顯不待見林奇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李顯深知林奇的個性,純屬一個得了三分顏色便敢開染坊的主兒,若不以強力來壓制其,一準要誤大事,此時見其已乖乖離去,李顯自也懶得再多加理會,心思再次轉到了封禪泰山一事上,突地想起一事,臉色瞬間就變了……
第60章 虎爺犬孫(上)
我勒個去的,上當了,暈!李顯先前在東宮時心思始終放在如何阻止武后擔當亞獻上,卻沒有多從李弘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待得被林奇一攪合,李顯突地醒悟了過來,察覺到自個兒不經意間居然中了李弘的圈套,心頭不由地滾過一陣氣惱,但氣的不是李弘的陰險,而是氣自個兒著實太過大意了些。
李弘的設計雖隱蔽,說穿了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利用的便是李顯輕忽的心理,這其中的關鍵便在李顯所應承的英國公府一行上——李勣是個很謹慎之人,在事涉天家之爭時,往往採取置身事外的做派,觀其一生,唯有在立武后時,被逼不過之下,才說了句含糊話,其它時分遇到天家內部之事皆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當初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時,曾問計於其,可李勣一言不發,不僅如此,還特意辭官歸府,死活不願幫李世民起事,後頭李世民諸子奪嫡正酣時,李勣一樣是冷眼旁觀,不置一詞,此番封禪泰山大典能出任終獻於常人來說,那是天大的榮耀,搶都搶不贏,可放在李勣身上就未必會是如此,本來麼,若是聖旨下達,李勣可能還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出這麼個風頭,擔不擔任尚在兩可之間,可李顯只要一出現在其府上,李勣百分百會上本推辭終獻一職。
理由?很簡單,倘若李弘真有心要恭賀李勣擔當終獻的話,應該是親臨英公府表示祝賀,至不濟也得親筆寫封道賀信著人送了去,哪有派李顯代為轉述的道理,這不明擺著是在告知李勣他李弘很不樂意看見李勣擔當終獻麼?要知道李弘乃是儲君,未來的皇帝,他要是不喜的事兒,以李勣的謹慎個性,又怎可能會去做,毫無疑問,上本推辭就是必然之事了的,如此一來,李弘的目的倒是達到了,可李顯卻平白被利用了一把,硬是得白當了回「小人」,這叫李顯如何能不惱火的。
大意了,確實大意了!李顯氣惱之餘,也在反思著,自是知曉近來諸事太過順遂了些,以至於必要的警惕居然都險些丟了個乾淨,畢竟無論李弘還是李顯,都不是省油的燈,稍一不留神,很可能就被這哥倆個給算計了去,如今這樁差使還是小事,頂多被英公一家老小暗中埋怨幾句,倒也無妨,可這等不警醒要是持續下去,將來怕是要吃大虧了的,一念及此,李顯額頭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便狂淌了下來。
氣歸氣,惱歸惱,可該做的事卻還是避免不了,縱使李顯再不情願,英國公府一行依舊是避無可避,畢竟李顯也不願因此事太過得罪了李弘,也就只能是抱著挨罵的心理準備,頂著火辣辣的日頭趕往下馬陵的英國公府去了,到了地頭,著人上去遞了名刺,旋即便有一壯實青年大步從府門裡行了出來,李顯只一看,便已認出了來人,赫然竟是李勣的長孫李敬業。
李勣一生威名赫赫,南征北戰打下了偌大的家業,可惜在子息上頭卻是少得可憐,到了近四十歲方才得了一子李震,寶貝得不行,可惜此子福薄,二十餘歲便得病死了,好在李震死前留下了兩子,這才算沒絕了李勣的嗣,其中李敬業為長,年方十九,李敬猷為次,十八歲,皆已成家,於子息上倒是頗有所出——老李頭怕絕後,一口氣給這小哥倆都娶了一大堆的侍妾,於是乎,這對兄弟皆可著勁地造人,尚不到二十呢,兄弟倆都各已有了四子,倒也是京師佳話一樁。
「周王殿下駕到,末將有失遠迎,海涵,海涵。」
李敬業大步行出了府門,在門前的台階上頓住了腳,略有些矜持地左右看了看,這才向已站在了照壁前的李顯迎了過去,一躬身,行禮問了安,只是卻並沒有自報家門,語氣里也頗有些自傲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