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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原本就已定下了急攻吐蕃的決心,這一聽吐蕃使者到來,心思自是動得飛快,轉瞬間便已有了決斷,這便笑著端起了酒樽,對著高坐首位上的欽差張堪示意了一下,滿是歉意地說了一句道。
「殿、殿下,但、但去無妨,奴、奴婢沒、沒事,沒事!」
張堪本就一尋常人,酒量自是不咋地,被一眾將領們哄鬧著飲了不老少,早已是迷糊得不行了,可執拗勁頭卻是起了,這會兒一門心思就想跟諸將拼酒到底,自是不會去在意李顯這會兒離去的目的何在,胡亂地揮了下手,大著舌頭咕囔了幾聲,便即轉頭又跟諸將們鬧騰上了。
「外臣旺松次仁參見英王殿下!」
這一見張堪已是喝麻了,李顯也懶得與其多廢話,只是淡然一笑,自顧自地起身便往大帳外行了去,由張明武引著一路繞過十數處帳篷,直抵後營一處不算太大的帳篷之中,方才一進門,立馬就見一身材瘦高的漢子搶上了前來,極之恭敬地大禮參拜道。
「不必多禮,先生一路遠來辛苦了。」
李顯沒見過旺松次仁本人的面,只因其雖是「鳴鏑」中人,卻是由安西分舵的舵主衛勝親自掌握,屬單線聯繫之重要棋子,不過麼,畫像以及履歷自然是早就送交到李顯處的,以李顯那過人的記憶力,自是一眼便認出了旺松次仁的身份,言語間自是客氣得很。
「不敢,不敢,屬下為殿下效勞,乃分內之事,自當勤勉才是,殿下此番大勝,威名遠播四海,屬下能親聽殿下訓示,實三生有幸也。」
旺松次仁雖是吐蕃中高層官員,可大體上還是個商人,說起奉承話來,自然是順溜得很,一迭聲地拍著李顯的馬屁。
「嗯,先生請坐下說罷。」
棋子終歸是棋子,並非是真正的「鳴鏑」心腹之輩,李顯客氣歸客氣,卻並不急著追問詳情,而是笑了笑,大步走到上首的几子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而後一擺手,示意了一下道。
「謝殿下賜坐。」
旺松次仁第一次見到威名遠揚的李顯,心裡頭有些子不襯底,先前見一通子馬屁似乎沒起甚效果,這會兒自是不敢再亂諂媚,恭敬地謝了一聲,垂手端坐在了李顯的下手,擺出一副恭聽李顯訓示的模樣。
「先生此來可有何教孤者?」
李顯在吐蕃布下的棋子雖不少,遠不止旺松次仁一人,只是其他人等層次過低,並無法參與到吐蕃朝局中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旺松次仁對李顯把握吐蕃大局有著重要的意義,該給的尊重自然是少不得的,待得一見旺松次仁坐得頗有些拘謹,李顯便即溫和地笑了起來,很是客氣地問了一句道。
「好叫殿下得知,屬下此番乃是受大相赫茨贊之委託,前來與殿下媾和的,不知殿下對此可有甚吩咐,屬下一切皆聽從殿下之安排。」
李顯有問,旺松次仁自不敢不答,忙不迭地咽了口唾沫,於表明來意之際,也沒忘了順便表一下忠心。
「媾和麼?唔,有意思,先生以為孤該和是不和?」
李顯早已料到了吐蕃人被打狠了之後,必定會來上這麼一手,此時聽旺松次仁道破了來意,卻也沒覺得有甚奇怪的,只是淡然一笑,將問題又推回給了旺松次仁。
「殿下,這,這……」
旺松次仁原本不過只是鹽商下面的一個採辦而已,之所以能爬到目下的高位,全憑著「鳴鏑」的鼎力支持,無論財貨還是生意,都靠的是「鳴鏑」的打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對「鳴鏑」還是有些感情的,也著實為「鳴鏑」辦了不少的大事,可那都是因著與噶爾·欽陵有私仇的緣故,大體上是想借大唐的手除掉死敵,如今噶爾·欽陵已死,旺松次仁大仇已報,加之如今又身居吐蕃朝堂高位,甚得新任大相赫茨贊的信重,他從本心裡是萬萬不願失去到手的權柄與富貴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自是希望李顯能同意媾和,只是在不清楚李顯的真實意圖前,這等想頭又怎敢當場表露出來,於是乎,目瞪口呆地結巴了良久,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先生在孤面前不必有忌諱,有話儘管直說無妨,孤向來不以言罪人。」
以李顯之精明,自是一眼便看穿了旺松次仁心底里的真實想法,不過麼,卻也沒說破,只因此人李顯還另有大用,倒也不急於為其定性,這便和煦地鼓勵了其一句道。
「啊,是,是,是,屬下,屬下以為,以為貴我兩國本是睦鄰,全是因噶爾·欽陵那惡賊野心勃亂,這才會有連年之惡戰,如今其人已死,我大蕃願依先朝舊例,永為大唐屬藩,絕不再反,此情可昭日月,還請殿下垂憐則個。」
眼瞅著李顯神態和煦,旺松次仁慌亂的心稍安了些,勇氣稍鼓,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到了末了,越說越是流暢,毫無疑問,這番話在其來前怕都已是早準備好了的。
「好,先生此言甚是,孤亦然是這般看法,刀兵本就不詳,妄動乃蒼生之殺劫也,孤實不願為,若非那欽陵老賊猖獗,孤又何苦為此,今,孤撤兵在此,便是在等貴國做一決斷,幸得先生來此,孤也自可安心矣,幸甚,幸甚!」
旺松次仁話音剛落,李顯便已很是興奮地一擊掌,似乎得償所願般地叫了好,一臉誠摯狀地述說了一番。
「殿下,屬下,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