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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母子倆各不相讓的沉默對抗愈演愈烈,大殿裡的氣氛自是越發緊張了起來,諸臣工全都因之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稍喘上一下,誰都怕在這節骨眼上稍有閃失,萬一引來無名之禍,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就這麼著,死寂復死寂,時間宛若就此凝固了一般……
第299章 進退有據
「啟稟娘娘,微臣有一策或能解得此結。」
難耐的死寂不知持續了多久,武后與李顯依舊各不退讓地僵持著,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但見給事中劉禕之從文官隊列後頭冒了出來,疾步走到殿中,朗聲諫言道。
「哦?劉愛卿有何良策且說來與本宮聽聽。」
李顯的強硬態度顯然是出乎武后的預料之外,原本在其算計中,李顯若是有意太子之位的話,必然不敢當庭與自己強抗,大可借修造陵寢一事,狠狠地打壓李顯一把,可卻萬萬沒想到李顯居然敢於當庭強項,失算之下,彼此僵持的局面已成,縱使武后再多智,也無法在這等情況下找到一個彼此妥協的法子,正自焦慮處,突見劉禕之冒了出來,武后自不會放過這等解困的機會,立馬截口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啟稟娘娘,微臣以為萬全之策或許難求,然『孝敬皇帝』之陵寢亦是不可不修,倘若能以利償所征之民壯,似可免擾民之嫌矣,還請娘娘明斷。」
劉禕之此際出列打岔的主要目的乃是為了解武后之困,至於解決之道麼,其實真沒怎麼細想,所言者不外乎尋常手段罷了,實無半分的出奇之處。
小兒之見!李顯有著三世的記憶在身,政務經驗何其豐富,只一聽便知曉劉禕之此言不過滿嘴胡柴罷了,壓根兒就無法用以解決實際問題,此無它,用利來補償民壯的損失固然可行,問題是這利須得多少才能令被征之民壯滿意,很顯然,動輒十數萬的民壯一年的收成都要補的話,那數目字之大著實驚人得很,更別說修造陵墓還得花費上老大的一筆,就如今國庫的實際情況而論,哪經得起劉禕之這般折騰的,不過麼,明白歸明白,李顯卻不打算出言點破,也不打算再與武后死頂著僵持下去了,這便順勢往邊上一退,算是就此結束了這場與武后硬碰硬的衝突。
「唔,劉愛卿此議頗佳,不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武后自然也看出了劉禕之此言的問題所在,不過麼,出於結束衝突的打算,武后同樣沒有點破此事,而是環視了一下殿中諸臣工,溫言地問了一句道。
「啟稟娘娘,微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劉給事中,這以利補償的利是多少,又該從何而出?」
能混到了朝臣級別的官員們都不是傻子,大多數人都看出了劉禕之話里的漏洞之所在,只是眾人剛從武后與李顯的強抗中回過神來,自是誰都不想在此時站出來多事,便是連五大宰相也都不約而同地裝起了啞巴,然則新任戶部左侍郎的裴炎卻顯然沒這個福氣——不是裴炎不想保持沉默,而是不能,概因戶部尚書是已被轟出宮去的閻立本兼著的,可實際上戶部的負責人卻是裴炎,這國庫出入的事兒本就戶部該管,真要是按著劉禕之的法子去辦了,戶部那點底子全倒出來也不敷使用,迫不得已之下,裴炎也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唱了一把反調。
「這……」
劉禕之雖已官居五品,可實際上卻並無地方歷任之經歷,完全是武后超拔所致,文才倒是出眾,可於實務上麼,卻是乏善可陳,被裴炎這麼一問,登時便傻了眼,半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裴愛卿,國庫如今結餘多少,若按徵召十萬民夫算,免去其兩年賦稅後,每戶又需補償多少為宜,國庫可堪敷用否?」
經賀蘭敏之一案之後,武后如今朝中所能倚重的人手已是不多,先前明崇儼剛被諸臣工打擊得滿頭是包,這會兒一見劉禕之也要面臨著同樣的下場,武后可就穩不住了,不得不出言插了一句,算是勉強解了劉禕之的苦厄。
「啟稟娘娘,前年關中大旱,四十餘州絕收,移民所費頗巨,以致歷年所積之盈餘盡喪,去歲又逢河北遭難,三十二州災民迭起,僥倖南方諸州尚得豐年,這才算是勉強打平,如今朝堂結餘不過三十五萬三千兩百一十二貫,扣除各有司官吏之俸祿,至夏糧入庫前,能調用著不過十三萬五千餘貫耳,若以徵調十萬民狀算,即便是免除其兩年賦稅,每人也需得補上七貫方能確保來年各家不挨餓,如此總算下來,缺額總數多達五十六萬五千貫,若再算上營造陵寢之所需,缺額總計將過百萬貫之多,臣實無力籌之,還請娘娘恕罪則個。」裴炎生性一絲不苟,哪怕面對著向來強勢的武后,一樣不曾有絲毫的畏懼,板著指頭,不慌不忙地報著帳。
「轟……」
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滿朝文武都沒想到如今的國庫居然已是枯竭到了這般田地,一時間嚶嚶嗡嗡的亂議之聲便就此大作了起來。
「難為裴愛卿了,本宮亦知此事頗難,只是陛下之意已決,再難也得辦了去,這樣好了,從即日起,內宮所有人等自本宮起,花銷一律減半,所余之額充為補償款項之用,另,內庫再撥三十萬貫為建陵專用,有此兩條,所差餘額或還有些,且容本宮再行設法好了。」武后對國庫的情況也不是太了解,這一聽裴炎如此說法,頭立馬便有些子疼了起來,十二萬分地不想如此鋪張建陵,奈何先前她曾以建陵之事壓李顯,這會兒自是不能流露出不建的意思,只能是咬了咬牙關,想著法子地從內庫去籌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