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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話,太子確是薨了,我家殿下請您這就過府一敘。」
高邈從來就不喜歡李賢其人,此時一見其問來問去,獨獨沒問自家主子的安危,自是更加不喜了幾分,可也不敢有甚不妥的表示,只是言語間便簡略了許多,絲毫不肯多吐露些實情。
「哦?七弟何時出的宮?這就到府上了?」
李賢原本擔心李顯在宮中搶了先手,這一聽李顯居然在這等緊要關頭回了王府,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出言追問道。
「我家殿下方才出的宮,按腳程算,此時恐剛到家,奴婢乃是半道受命前來請殿下的,還請殿下移步。」
事關太子之爭,高邈本心自是想著自家主子能坐上大位,對李顯派自己前來請李賢的舉動,其實是極為牴觸的,這一見李賢在那兒問個不休,心中立馬便是大為的不爽,語帶一絲不耐地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唔,那好,有勞高公公去回個話,就說孤一會便到。」
李賢這會兒滿心眼裡只有太子之位,自是沒注意到高邈眼裡隱藏著的不屑之色,低著頭在廳堂上來回踱了幾步,一揮手,客氣地回答道。
「是,奴婢遵命。」
高邈一刻都不想在潞王府里多呆,這一聽李賢如此說法,自是不願再多囉嗦,緊趕著應答了一聲,便即匆匆轉回英王府去了……
「殿下,車已備好,您可是要先進宮去?」
張徹的手腳相當的麻利,高邈剛一離開,他便已將諸事盡皆安排妥當,這一見李賢在二門廳堂上來回地踱步個不停,便已猜到了李賢的矛盾心理,有心提醒自家主子一句,這便湊到近前,小心翼翼地稟報導。
是先進宮還是先去英王府?這道選擇題已在李賢的腦海里不知轉了多少回了,卻始終無法做出個選擇——於李賢來說,不管是要爭奪太子大位,還是要表示一下對太子之死的哀痛,這宮都是必須搶著進的,可問題是如今情形不明,李賢對進宮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懼,再者,他也不想冷了與李顯的兄弟情分,當然了,能從李顯處得到些准信也是好事一樁,可又擔心李顯那頭會玩些花活,畢竟太子之位只有一個,而嫡親兄弟卻有三人之多,哪怕李顯已是信誓旦旦地說過無數次要保的人是他李賢,可李賢還是不免有些莫名的擔心,只因李顯不僅多智近妖,更兼勇冠三軍,李賢自忖真要平手相爭的話,自己除了年長之外,便再無其餘優勢可言了的。
「進宮!」
李賢面色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突地一跺腳,咬著牙,幾乎是吼著下了令。
「諾,奴婢遵命!」
一聽李賢選擇了先進宮,張徹立馬來了精神,緊趕著應答了一聲,轉身便要向外衝去,可還沒等其跑下廳堂,背後又傳來了李賢的呼喝聲:「回來!」
「殿下,您還是……」
李賢有令,張徹自是不敢不從,忙不迭地轉身跑了回來,這一見李賢面色紅一陣、白一陣地變幻個不休,不由地便有些沉不住氣了,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待要再出言勸諫一番,卻見李賢猛然抬起了手,不得不將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去英王府!」
李賢沉吟了良久之後,最終還是改了主意。
「殿下……」
這一聽李賢不先進宮,張徹立馬便急了,不管不顧地便要強行勸阻。
「混帳,愣著作甚,還不快去準備!」
李賢這個決心下得極為勉強,自是唯恐聽了張徹之言後,再起了動搖,自是不願讓張徹再說將下去,這便一瞪眼,毫不客氣地喝斥了起來。
「諾!」
這一見李賢發了飆,張徹自不敢再多糾纏,趕忙應答了一聲,一路小跑地衝出了廳堂,高聲喝斥一眾隨侍人等準備出行事宜,須臾,潞王府的大隊人馬便轉出了王府門前的照壁,浩浩蕩蕩地向英王府方向趕了去……
英王府的書房中,李顯早已換下了吉服,穿上了白衣,帶上了表示哀喪的黑紗,長跪坐於几子後頭,手撫琴弦,一曲《蒿里》從指尖幽然而出,琴聲淒婉,如泣如訴,極盡哀婉之絕唱,英挺的臉上滿是悲意,眼中卻無淚花,有的只是錐心的仇與恨——李顯與李弘倒真談不上有多少的兄弟之情分,可畢竟是親兄弟,血脈終究是相連的,對於其的死,自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然則相比於對武后的恨意來說,這點傷感卻又算不得甚事了——往日的事便不說了,前世的仇怨不提也罷,光是今日險些被武后藉機幹掉的恨便已是難消,更別說接下來李顯註定將會是武后必除的首要目標,而這將是場你死我活的征戰,不說為了大唐之社稷江山,即便是為了自家的性命安全,李顯便絕對輸不起,也斷不能輸了去,對於這等生死大敵,李顯除了仇與恨之外,再無其餘的感情可言,這一切的一切都必須用鮮血來獻祭,不是對手的,便是自己的!
殺意在心中愈釀愈濃,琴聲漸漸轉急,不經意間,已從哀婉的《蒿里》轉到了《十面埋伏》的殺伐之音,手指狂撥中,幻影無數,一聲脆響之後,堅韌的琴弦竟已擋不住李顯指尖上的暴戾,弦斷聲歇,唯有殺氣在房中不可遏制地瀰漫了開去,直衝得剛從屏風後頭轉出來的高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渾身上下一片如墜冰窟的透心之涼,一時間腦袋竟為之空白一片,木訥訥地站在原地發起了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