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頁
一聽李顯這明顯是敷衍的話語,高宗雖略有些不滿,可卻不好發作,再說了,李顯回答的固然是套話,卻並不是無根據的廢話,高宗就算是想要發作,也無從發作起,只能是乾笑了一聲,接著往下追問道。
「回父皇的話,兒臣以為此案既是爭議頗多,審案自該依律而行,不枉不縱,若非如此,實難服眾。」
明知道高宗希望的答案是「一切聽憑父皇做主」,可李顯就是不想如此作答,依舊是中規中矩地以套話為答案。
「好,顯兒此言大善,娘相信顯兒定能審明根底,斷不致有甚冤情的。」
面對著李顯的棉花糖戰術,高宗壓根兒就無處著力,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再問將下去了,正自尷尬萬分間,武后已開口接過了話頭,一上來便給李顯戴了頂高帽子。
「母后謬獎了,兒臣自當勉力為之,斷不敢辜負了父皇、母后之厚望。」
李顯可以從容應對心中有愧的高宗,可卻不敢小覷武后的狠辣,此際一見武后親自出馬了,心弦立馬緊繃了起來,只是城府深,並不曾將緊張感帶到臉上來,依舊是淡定無比地回答了一句套話。
「嗯,如此甚好,只是此案牽扯過巨,顯兒一人怕是有些忙不過來,娘可捨不得顯兒過於操勞,如此好了,便讓希美(劉禕之的字)與申寧(侯善業的字)二人相助於爾,五日內便結了此案罷,長久拖著也不是個事兒,顯兒以為如何啊?」武后的臉皮可不比高宗,那是厚得跟城牆似的,睜著眼睛就敢隨便說瞎話,表面上看起來是一派為李顯著想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幾圈緊箍咒毫不客氣地便套在了李顯的頭上。
限時五天?哈,你個老賊婆還真是敢講,我勒個去的,走著瞧好了!李顯本來還猶豫著該不該下死手——並非李顯不想一舉整垮武后,實在是對李弘那頭有些不放心,李顯可不想平白做惡人,還是那等為人做嫁衣的傻惡人,此時見武后如此相逼,心頭的火氣「噌」地便竄了起來,只是靠著養氣的功夫深,並不曾表現在臉上罷了,面上神色雖不變,可心裡頭卻已暗自下了決斷,打算藉此事跟武后來個大攤牌了。
「母后有令,兒臣自當遵循,此事確實不該久拖,只是倉促結案恐也有不妥,若是有所疏忽,怕是不美。」李顯心中雖已有了計較,可該爭取的李顯卻並不想就此放過,這便不緊不慢地回答了一句道。
「顯兒多慮了,此案辦到何處便算何處好了,早些結了也罷,終歸不能影響到朝堂之運轉,須知穩定乃是社稷大要,輕易顛覆不得。」武后意志極為堅定,認準了的事自容不得李顯含糊了之,李顯話音剛落,她便已截口拒絕了李顯的請求,毫不客氣地又是一圈緊箍咒扣到了李顯的頭上。
「顯兒不必擔心過甚,萬事自有朕為你做主,這案子,唔,這案子早些過了也好,五日是短了些,可將將算去,卻該也是夠了的,若是實在不行,下次早朝前辦妥了也行。」高宗到底是疼子心切,雖懼內,卻捨不得李顯太過受委屈,此際見武后逼迫過甚,唯恐李顯不開心,忙從旁解說了一番,將時限悄悄地放寬了去——按唐律,早朝的規矩是七日一大朝,當然了,高宗甚少按這個規矩來,時常是十天半個月才上一回朝,遇到病重時,更是數月不上朝,眼下高宗身體雖稍有好轉的跡象,可也難說下一回早朝是何時。
「是,兒臣謹遵父皇聖諭。」
李顯自是能感受得到高宗的善意,不過麼,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因整件事李顯心中已有了些定算,卻也不怕時日不夠,更不虞那兩位後黨的「協助」,然則該表忠的時候,李顯自不會有所失儀,這便恭恭敬敬地謝了一聲。
「嗯,那就好,回頭朕給你旨意,道乏罷。」
高宗可不想武后與太子之間的矛盾沒解決之際,又迎來李顯對武后的不滿,這一聽李顯應了諾,也不等武后有甚表示,直截了當地便下了決斷。
「是,兒臣遵旨,兒臣告退。」
李顯也沒打算在此時此刻與武后爭執不休,這一聽高宗如此說法,立馬便躬身道了乏,一轉身,退出了寢宮,大步向宮門外行了去。
好個老賊婆,跟老子玩這一手,嘿,美了你了,想玩麼,那咱就玩個大的好了,看看究竟鹿死誰手來著!一走出乾元殿的大門,李顯的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暗自發起了狠來。
「殿下,您可算是出來了,不單奴婢等急了,那邊兩位怕更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無二了。」
李顯剛走出則天門,正在門前不遠處團團轉的高邈立馬躥了過去,賊笑嘻嘻地撇了下嘴,冒出了句俏皮話來。
「嗯?」李顯一聽這話古怪,順著高邈撇嘴的方向看了過去,入眼便見王德全與張徹這兩個宦官頭子正相隔數丈地對峙著,大眼瞪著小眼,一派各不相讓地扭著勁兒,不由地便是一陣好笑,可也懶得多囉嗦,大步便向停靠在廣場一角的馬車行了過去。
「啟稟英王殿下,我家殿下請您務必過府一敘。」
張徹眼神好,率先看到了李顯的到來,自是顧不得再跟王德全鬥氣,忙一溜煙地躥到了李顯身前,哈著腰,陪著笑地轉達了其主子李賢的邀請。
「英王殿下請留步,太子殿下有口諭,請殿下到東宮一行,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