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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罷,進宮再說好了。」
李顯心裡頭疑雲密布,但卻不願多說,只是冷漠地掃了眼混亂中的群臣,一抖寬大的袖子,排眾走到了正慌亂不已的高和勝身前,一絲不苟地躬身謝恩道:「兒臣謹遵父皇令諭。」而後也沒管旁人是如何看的,一挺身子,擺了個請的手勢道:「高公公,有勞您帶路了,請!」
「好,好,好,殿下,請!」
高和勝正不知所措間,得李顯這麼一解圍,立馬一迭聲地道著好,丟下句場面話,而後不管不顧地一轉身,領著幾名小宦官強行撞開群臣們的包圍,急忙忙如喪家犬一般地竄進了則天門中去了。
「裴相、閻相,請罷,莫讓父皇等得急了。」
李顯沒去管高和勝的落荒而逃,對著裴行儉與閻立本這兩位首、次宰輔大臣一拱手,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殿下,請!」
裴行儉饒有深意地看了李顯一眼,不動聲色地回了個禮,而後一轉身,對著咕嚷不已的朝臣們一壓手,提高了聲調,高聲道:「諸公,陛下既已有旨意,那就都先請回罷。」
裴行儉乃是三朝元老,又是左相,屬位極人臣之輩,在群臣中的威望自是極高,他這麼一開了口,朝臣們自是不敢再這麼鬧將下去,只能是各自應諾散了去,不數息,原本人頭擠擠的小廣場上便已是就此清淨了下來,就剩下李賢兄弟倆與六位參知政事的宰輔之臣,一眾人等也無二話,各自按品階高低排成了一路,無言地行進了宮門,徑直向乾元殿趕了去。
「兒臣(臣等)見過皇后娘娘,見過太子殿下。」
李顯等人一行進大殿,入眼便見武后板著臉端坐在龍床上,而太子則緊繃著臉坐於前墀下的錦墩上,殿中的氣氛顯然遠談不上融洽,一見及此,一眾人等儘自滿心疑惑,卻都不敢隨意出言詢問,只能是各自搶上前去,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不迭。
「都平身罷,陛下稍待將至,且都等著好了。」
武后的心情顯然不是太好,聲音里透著股疲憊之意味,也沒多作解釋,只是淡淡地虛抬了下手,隨口吩咐了一聲。
「臣等謹遵娘娘令諭。」
眾人雖都明知事有蹊蹺,可卻沒誰肯輕易開口動問,只是照老例謝了恩,便即各自站到了一旁,靜靜地等待著高宗的到來……
乾元殿的後殿主寢宮外頭,一大群鬍子花白的太醫們聚集在門口處的屏風外頭,不時地小聲議論著,只是聲音都壓得極低,偶爾望向門內的眼神大多複雜至極,焦急有之,嫉妒有之,不滿也有之,不一而足,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便是緊張,只因內里正犯病的人可是當今之天子。
高宗又病了,病得極為突然而又迅猛——今日恰逢新年過後的第一次早朝,正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高宗對此次早朝自是極為的重視,一大早便起了,興致甚高地用過了早膳,急匆匆地便要擺駕德陽殿,可就在臨上軟輦之際,高宗的風症突然大發作了起來,整個人龜縮成一團,倒在地上胡亂翻滾個不休,直驚得後宮一陣大亂,一眾聞訊趕來的太醫們全都束手無策,誰也不敢輕易給高宗用藥,迫不得已之下,武后只能假借高宗的名義,將明崇儼傳進了宮中,以求能解得高宗之厄,卻不曾想明崇儼進了寢宮許久了,還是沒能壓制住高宗病情的進一步惡化,倒是傳出了高宗的口諭,召集諸皇子以及諸宰輔大臣進宮議事,這才有了先前則天門前的那一幕幕騷亂的情形之出現。
「陛下,微臣要下重手了,或許會有些疼,還請陛下多多擔待則個。」
寢宮的床榻上,盤坐在高宗身後的明崇儼已是竭盡了全力,早已將能使的尋常手段都已嘗試了一番,但卻始終壓制不住高宗體內亂行的氣血,心中不禁有些子慌了神,這便一狠心,打算拿出最後的手段了。
「明、明愛、愛卿,但、但試無、無妨,朕,朕不罪、罪爾便、便是了。」
高宗的風症已是年余不曾發作,這一爆發起來,自是驚人得很,直難受得高宗想一死了之,在一眾太醫們都無能為力的情形下,高宗能指望的也就只剩下明崇儼一人了,這會兒一聽明崇儼如此說法,高宗儘管氣虛得緊,可還是結結巴巴地表了態。
「微臣得罪了!」
明崇儼此際只求能壓制住高宗體內已是徹底紊亂了的氣血,旁的自是再也顧不上了,這一聽高宗發了話,自不敢再多猶豫,低吼了一聲,雙手並指成劍,飛速地掄動了起來,連點高宗身上數十大穴,末了,雙手劍指一併,重重地點在了高宗的百會穴上。
「哎呀,疼死朕了!」
高宗只覺得一股大力狂湧進了腦海中,不由地便疼得大呼了起來,隨著這一呼,整個人如同觸電般跳了起來,抱頭哆嗦了好一陣子,這才漸漸地鬆弛了下來,旋即,便感覺到一股清涼在腦海深處緩緩地升將起來,將疼痛與不適之感盡皆掃個精光,至此,亂行不已的氣血已是漸漸歸了流。
「明愛卿果然妙手,朕感覺好多了。」
高宗定了定神,又甩了甩腦袋,確定頭已是不疼了,心情登時便是一陣大好,和藹地看了看滿身大汗地站在一旁的明崇儼,笑容滿面地誇獎了一句道。
「陛下恕罪,臣有一言不得不說。」
明崇儼並沒有因高宗的誇獎而興奮不已,反倒是面色凝重地一躬身,斟酌了下語氣,緩緩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