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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回來了,聖上龍體可無恙否?」
張柬之正在東宮的書房裡忙著處理各州報將上來的有關推廣海外糧種之摺子,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立馬抬起了頭來,這一見是李顯領著高邈等數名近侍行將進來,忙不迭地擱下了手中的筆,站將起來,恭敬地行了個禮道。
「嗯,明日父皇會去上朝。」
李顯的興致顯然並不高,大步走到文案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有些個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道。
「好叫殿下得知,戴相、郝相兩位已是同意了殿下的舉薦,兩位裴相也表示不反對由駱賓王出任洛陽府尹,再算上越王殿下,如今政事堂七相已有五人站在了殿下一邊,只消按計劃行了去,此戰我方必勝無疑!」
張柬之精明過人,只一看李顯的臉色,便已猜知了其之心思,左右不過是為放棄營救李賢的努力而傷感罷了,但並不點破,而是笑呵呵地扳起了手指,給李顯報些喜訊,以轉移李顯之注意力。
「如此甚好,傳本宮之令,東宮侍衛即刻撤回,『鳴鏑』諸般部署不變,將『常青商號』給本宮盯牢了,若是內里的首要之人敢擅動,滅!」
雖明知道張柬之這是在出言開解自己,可一聽得諸相皆以表了態,李顯的心情還是好了不老少,但卻並沒有忘了要提防李貞的暗手,這便寒著聲下了令,內里滿是掩飾不住的煞氣……
「啟稟王爺,鬧事的東宮侍衛退了!」
午時已過,李貞卻並無半點的食慾,黑沉著臉,端坐在几子的後頭,不言不動地有若雕塑一般,那等陰森的模樣一出,下頭坐著的諸子們自是噤若寒蟬,別說開口說話了,便是連大氣都不敢隨便喘上一口,唯恐一不小心就觸了李貞的眉頭,很顯然,書房裡的氣氛自是好不到哪去,死寂而又詭異,令人很有種窒息之感,正值一眾人等憋得難受至極時,一眾匆匆的腳步聲驟然大起中,卻見管家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竄了出來,疾步搶到李貞面前,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孤之令,讓張楚、燕萬山趕緊帶著資料先撤出來!」
這一聽東宮人馬總算是走了人,李貞緊繃著的臉上立馬露出了絲釋然之色,可也沒甚太過的表現,只是緊趕著出言吩咐道。
「可,可,啊,王爺,東宮的人雖撤了去,可四下里還有不少人在盯著,張楚帶著人試圖離開,卻又被人給擋了回去,張楚不忿之下,與對方過了幾招,吃了些小虧,不敢再強闖,只好令人急報到奴婢處,情形詭異,還請王爺明斷。」
李貞的命令倒是明確得很,可前來稟事的管家卻是臉露尷尬之色,並未依令行事,而是苦著臉解釋了一番。
「什麼?那廝欺人太甚,我等都已聯署了摺子,他還想怎地!」
李沖的性子躁,這一聽東宮那頭如此不依不饒,登時便是一陣火大,也不管自家老父是怎個表情,勃然大怒地便吼了一嗓子。
「父王,那廝詭詐,拿了我等的好處,兀自不肯放手,實是太過了!」
李倩顯然也有些憋不住了,俊秀的臉上滿是羞惱之色,從旁附和了一聲。
「哼!」
李貞心中本就怒極,再被諸子這麼一鬧騰,臉上更是有些掛不住了,冷哼了一聲,站起了身來,竟甚交待都不曾地便拂袖而去了,只留下滿屋子人等各自面面相覷地不知該如何方好……
上朝從來都是件苦差事,對群臣們來說如此,於帝王也不例外,至於最苦者麼,其實還得算太子,不為別的,只因太子須起得比所有人都早,還得繞上一大圈的路,從玄武門先進皇城,在乾元殿外等候著高宗夫婦的露面,不管風吹日曬還是雨淋,這個禮數都是萬萬少不得的,這不,天都尚未透亮,李顯已是靜靜地恭候在了乾元殿外。
等待無疑是難熬的,尤其是今日一朝將決定未來兩、三年的朝局之走向,一旦敗了,要想再扳回,那可就難了,李顯自不免有些揣揣的忐忑,這其中最大的擔心便是高宗的身體,萬一要是高宗再次病倒的話,縱使李顯如何努力,在武后臨朝的情況下,都難有幾分的勝算可言,只是事到如今,李顯除了等著之外,卻也無甚法子好想了。
「兒臣叩見父皇、母后!」
等待覆等待,就在李顯等得頗有些不安之際,一陣腳步聲大起中,高宗夫婦已然在一大群宦官宮女們的隨侍下,從殿內行了出來,李顯的心情頓時為之一松,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打疊起精神,緊趕著搶上前去,恭敬萬分地大禮參拜道。
「免了,免了,顯兒且隨朕上朝去罷。」
高宗的氣色很不好,臉色蒼白如紙,幾難看到一絲的血色,眼窩深陷,眼袋黑而又大,顯得格外的憔悴而又蒼老,精神狀態可謂是差到了極點,也就是看到李顯的那一瞬間,眼神里方有著幾分的神采。
「諾,兒臣恭請父皇、母后起駕。」
望著高宗那病弱的消瘦臉龐,李顯心中立馬便湧起了一陣心悸——身為人子,孝道自是該盡的義務,若非此番政爭實在太過重要,李顯自是十二萬分地不願自家老父去遭這麼份罪,可惜形勢所迫,李顯也不得不硬起心腸,這便強忍著心中的愧疚之感,一低頭,躬身應答了一句道。
「嗯,擺駕德陽殿!」
高宗點了點頭,也無甚多言,一拂大袖子,便即下了旨意,諸般人等見狀,自不敢稍有耽擱,軟輦很快便抬了過來,數名小宦官左右扶持著,將高宗夫婦分別護送上了兩架軟輦,一聲喝道中,大隊人馬迤邐著向德陽殿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