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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殿下如此戲弄下官,這侍講一事下官實是當不得了,告辭,告辭!」元萬頃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也沒去整理一下歪斜的官帽,氣鼓鼓地對著李顯一拱手,丟下句場面話,一拂大袖子,怒氣沖沖地便衝出了王府,也沒理會高邈在後頭假模假樣的招呼,逕自去得遠了。
「殿下,那廝已去,恐難干休,若是皇后娘娘見責,那……」高邈假作追趕狀地送走了元萬頃之後,心中放不下,緊趕著一路跑回了中庭,湊到李顯身旁,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道。
見責?嘿,咱要的便是這個見責!李顯心中早有定算,對於高邈的擔心自是不怎麼放在心上,也沒出言解釋,只是笑著接過站在身旁侍候著的嫣紅手中的白巾子,愜意地抹了把臉,淡然地吩咐了一聲道:「孤書房几子上有封信,爾這就給璐王府送去罷。」話音一落,也沒管高邈是怎個表情,哈哈一笑,自顧自地向後院行了去……
第25章 順勢而為(中)
「陛下口諭,宣周王李顯即刻進宮,兩儀殿覲見!」
果不出李顯所料,元萬頃去後不過一個時辰左右,高宗便派了兩儀殿副主事宦官孫全福前來傳了口諭。
「臣,領旨謝恩!」
李顯照著規矩叩謝了聖恩,趁著起身之際,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張摺疊好的十貫飛鈔(由官府發行的一種憑證,以便利商賈結算之用),悄悄地塞進孫全福的衣袖之中,而後陪著笑臉道:「有勞孫公公了,不知父皇如此急地傳喚小王,可是有甚要事麼?」
兩儀殿乃是內禁與外廷之間的交接之地,是帝王下了朝之後接見心腹重臣的所在,能在此殿裡當差者,自不是等閒之輩,孫全福身居副主事宦官,收錢財自是早就收成了習慣,自不會因著李顯來上這一手而動容,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李顯的問題,而是比劃了個「請」的手勢道:「殿下請罷,莫讓陛下與皇后娘娘等急了。」
果然,這是武后要為元萬頃主持公道了,有趣!李顯乃是靈醒之輩,只一聽孫全福話語裡將「皇后娘娘」讀成了重音,立馬便明白了其中的蹊蹺之所在,嘴角一彎,不由地便微笑了起來,也沒再多廢話,默默地點了點頭,一甩袖子便向府門外行了去,只是在行走間悄無聲息地對高邈作了個暗號。
馬車骨轆轆地在雪地里前行著,車廂里的李顯滿面陰沉,半點都無先前那等從容之氣色,一雙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擔憂之色溢於言表——滿天下之人都知道武后不好惹,一旦惹著了,不死也得被扒去一層皮,毫無疑問,李顯在此際來上這麼一著是在弄險,一個不小心之下,極有可能會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可話又說回來了,機遇總是與危險相伴而行,要想對抗武后這麼個龐然大物,不行險絕無以成事,為將來的大事計,此時行險總好過將來之危,這便是李顯決定賭上一把的根由之所在,而今,賭注已經壓上,至於能成不能成,李顯也不敢打保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
「殿下,璐王殿下已到了。」
李顯所乘的馬車方才行到承天門前的廣場上,尚未及停穩,高邈已迫不及待地貼到了車帘子邊,壓低了嗓音,略帶一絲興奮之意地稟報導。
好,這小子總算是不負所托!一聽李賢已到,李顯緊繃著的心終於是稍鬆了一些,緊握的雙拳鼓氣地揮了一下,一掀帘子,從車廂里探出了頭來,高邈見狀,自是忙不迭地靠將過去,侍候著李顯下了馬車。
「六哥,您來了。」李顯一下了馬車,立馬緊走數步,搶到了李賢的身前,很是恭敬地行了個禮,招呼了一聲。
「嗯。」李賢的氣色顯然不怎麼好,陰著臉揮了下手,從鼻孔里哼出了一聲——此番收到李顯的告急信,李賢本不打算來湊這麼個熱鬧的,只是怕李顯一時沉不住氣,將前番詔獄的事情一股腦端將出來,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趕了來,心裡頭早將胡亂生事的李顯罵得個狗血淋頭了,又豈能有甚好臉色可言。
喲,還真生氣了,真是小家子氣!這一見李賢拿臉色給自己看,心中暗笑不已,可臉上卻擺出一副極端委屈的樣子低低地喚了聲:「六哥,小弟……」
「知道了,知道了,遞牌子去罷。」
李顯那可憐的小樣子一出,李賢心中頓覺不忍,再一想起前番李顯幫其揚名之功,氣便消了一大半,再說了,當著如此多下屬的面,李賢實也不好太過發作的,無奈之下,苦笑著搖了搖頭,沒好氣地回答道。
「是,小弟謹遵六哥之命。」
李顯本就是演技派高手,這一變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原先還是陰天,一轉眼就已是艷陽高照,笑容滿臉地拿了牌子,由高邈拿著跑到承天門前去遞了腰牌,不數刻,就見早已進了宮的孫全福領著兩小宦官又從內里轉了出來,小哥倆個各自整了整衣衫,疾步迎上了前去。
「陛下有旨,宣,璐王李賢、周王李顯兩儀殿覲見!」
孫全福一見李賢兄弟倆走了過來,立馬矜持地站住了腳,待得小哥倆到了位,這才拿腔拿調地宣了高宗的口諭。
「臣等領旨,謝恩。」
小哥倆個照本宣科般地謝了恩,互視了一眼之後,並著肩走進了承天門,一路沿宮中大道直奔兩儀殿而去,方才轉過太極殿,還沒等抵達兩儀殿前,隔著一道內牆,就聽內里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慘嚎聲,間隔著還有板子著肉的噼啪聲,那聲響之慘,令小哥倆個都不禁為之毛骨悚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