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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既言軍制須變革,胡不上本……」狄仁傑自是聽得出李顯所言非虛,心驚之餘,話便脫口而出,只是說到半截子便又停了下來,只因他已明白了李顯無法上本明言此事的根由之所在——軍制乃是帝王之禁忌,非臣下可以妄言,縱使李顯貴為親王,倘若沒有足夠的實力的話,上此等本章純屬找死。
「孤何嘗不想上本示警,奈何人微言輕,非不願實不能耳。」李顯苦笑了一下,隨口解釋了一句,而後又接著道:「軍制變革雖難,卻尚有緩衝之期,孤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內解決此事,此暫可不言,另,我朝官制亦有弊端無數,亟需更易處實重矣,君不見朝堂僅六部,地方卻有四百州,各州雖有上中下之分,卻彼此無統屬,名曰有『道』為制約,然,各道不過是虛設也,朝堂之於各州管轄實松耶,自武德以來,州縣反亂者始終不絕,為何?概因各州自主權過盛,朝堂之政令難達地方,此若不更易,久後必大亂無疑!」
「誠然如此,殿下以為當如何變易方好?」狄仁傑對地方政務瞭若指掌,自是知曉如今各州的刺史權力過大的弊端,也深知光靠朝廷六部很難對各州進行有效的管理,這也是狄仁傑想要有所作為的一個要點,只是一來狄仁傑尚未想到妥善的解決之道,二來麼,他此時也無能力去改變現狀,故此,雖有所考慮,卻尚未真正深入地去想過,此時見李顯一派胸有成竹狀,好奇心立馬便起了,這便緊趕著追問了一句道。
「此事說來不難,只須將十數州劃為一省,省分三司,曰:巡撫,統管一省之軍民;布政使,管一省之財政;按察使,管一省之司法、刑名;在配以各省監察院以監督諸官,以駐軍協助各省之治安,大事幾可定矣,只是此事一樣屬知易行難耳,孤雖有心,力卻難及,惟待來日耳,狄公可願助小王一臂之力否?」李顯話說到這兒,終於拋出了今日一見的主題。
「若屬公事,下官自當盡力而為之。」
狄仁傑如何會聽不出李顯話里如此明顯的拉攏之意,只是其雖心折於李顯的政治才幹,但卻並不想如此快地便投入李顯麾下,這便巧妙地回答了一句道。
嘿,還不上鉤?得,那咱就下重藥了!李顯多精明的個人,怎會聽不出狄仁傑話里的意思,可也不生氣,只是呵呵一笑道:「能得狄公此諾,小王幸甚,社稷幸甚,只是些許政務,雖有難度,孤卻是不懼,成事不過早晚罷了,何足道哉,然,卻有一事,孤卻頗為無力也,非狄公這等大賢不可助我。」
「殿下,下官蒲柳之姿耳,實不敢稱大賢,得蒙殿下錯愛,卻恐誤殿下大事,惶恐,惶恐。」李顯雖不曾明言是何為難之事,可狄仁傑卻已是猜到了根底,臉色瞬間便是一白,趕忙出言遜謝了一句道。
呵,好一個精明的狄公,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居然已猜到了咱要說的話,了不起!嘿,不過麼,事到如今,您老早已在咱的船上了,想下?門都沒有!李顯只一看狄仁傑的臉色,便已知曉其心中恐懼之所在,暗自感嘆狄仁傑的心思之敏銳,但卻並不打算放狄仁傑一馬,這便面色突地一肅道:「今之朝局如何狄公該是知曉的,孤便不多言了,時至今日,孤也就只是勉力支撐耳,卻難阻他人野心勃勃,若讓那人得了手,我大唐社稷固然將傾,天下百姓也難免一場浩劫,孤死不足惜,卻不能置天下百姓於不顧,狄公真不願助孤以安社稷乎?」
「殿下言重了,下官,下官……」
李顯此言一出,狄仁傑便已是被逼到了牆角上,內心裡天人交戰不已,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方好了……
第122章 收服與被收服
什麼叫亂拳打死老師傅,瞧瞧李顯所為便知根底了,這不,饒是狄仁傑生性沉穩過人,可被李顯這一通亂拳轟將下來,心裡頭早已是亂得不成樣子了,若是換了個尋常人來,只怕早就被繞得暈頭轉向地拜服於地了的,然則狄仁傑畢竟不是等閒之輩,片刻的失神之後,很快便警醒了過來,深深地看了李顯一眼,不動聲色地躬了下身子道:「殿下厚愛,下官感激在心,只是茲體事大,下官實難遂決,可否容下官先行告退,他日再來向殿下請益。」
呵呵,老狄啊,老狄,到了此事才想起要玩緩兵之計?遲了!李顯生就的七竅玲瓏心,哪會看不透狄仁傑的心思何在,心中一樂,嘴角一挑,露出了絲玩味的笑容道:「狄公,請恕小王直言,您若是在未進這府門前如此說法,小王自也不好相強,而今麼,瓜田李下之典故想來狄公是知曉的,實無須小王多加解釋了罷。」
李顯此言一出,狄仁傑不由地便苦笑了起來,將整件事從頭到尾過了一番之後,他已明白自己算是墜入了李顯的彀中,事到如今,任憑他狄仁傑再如何做,也斷難擺脫身上所貼著的周王黨之標籤,對於李顯這等強拉人上車的做法,狄仁傑除了幾分的惱火,幾分的不甘之外,卻也不凡幾分的受寵若驚之感,然則更多的則是不解,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李顯為何要花如此大的力氣來拉攏自己,畢竟雙方原本從無交集,且狄仁傑自忖自己的名聲並不顯,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不足以令李顯如此之重視法。
「狄某不過區區一介微末小吏耳,何德何能,竟令殿下如此大費心機,不嫌過乎?」狄仁傑苦笑著搖了搖頭,大為不解地問了一句,言語間頗有些怨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