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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竟有此事?本宮須不能坐視不理,定要為上官大人討個公道,事不宜遲,本宮這就遞牌子請見父皇,六弟、七弟也一併覲見好了。」李弘話說到這兒便即停了下來,環視了一下臉色各異的一眾大臣們,拱手為禮道:「諸位愛卿,此事重大,非父皇聖裁不可,還請諸位愛卿陪本宮走上一遭,本宮拜託了。」
李弘這些年來漸已參預朝政,雖無甚太大的建樹,可也不曾犯過錯失,加之待下和善,在諸大臣心目中頗有賢明之美譽,他這麼一作態,諸大臣自是不會有異議,再者,一眾朝臣們這些年來受夠了後黨們的欺壓,早就盼望著能給後黨們一個慘痛之教訓,這一聽李弘如此說法,自是紛紛出言附和,表態的表態,稱頌的稱頌,一時間群情激奮不已。
這一邊群臣激昂,那一頭李賢的臉色可就有些子不好相看了——李弘所言的話著實無甚特別的,類似的話李賢早先也曾說過,可卻沒見群臣們有如此之激動,這其中的差別之大生生令李賢鬱悶得夠嗆,偏生這當口上還發作不得,也就只能獨自生悶氣罷了。
倒霉的孩子,誰讓你不是太子來著,得,還是趕緊安撫一下好了。李顯眼睛尖得很,雖不曾扭頭,可眼光的餘角卻早將李賢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雖是好笑不已,可卻不好帶到臉上來,不單如此,為了下一步計,還得設法哄上一哄,以防李賢這廝一怒之下壞了大事。
「六哥,此際人雜,莫要被小兒輩鑽了空子,那惡奴上官福還得看緊了方好。」趁著李弘與諸大臣們應合之際,李顯悄悄地挪了幾步,湊到李賢的身邊,低聲提點了一句道。
響鼓無需重錘,李賢本就是靈醒人,只一聽之下,便已明白了李顯話里藏著的話——甭管李弘如何行事,此番翻案的首功皆在李賢處,這一條是任何人都無法抹殺的,諸大臣儘自嘴上不說,心裡頭一準有數!李賢微一愣神之下,眼立馬便亮了起來,含笑點了點頭,卻也沒有旁的表示,只是默默地與李顯並肩而立,等候著聖上的宣召。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這一眨眼便已是近半個時辰過去了,牌子自是早就已遞了進去,可卻始終不曾等到高宗的宣召,隨著時間的推移,聞訊趕到承天門前的朝臣越聚越多,到了末了,已足足有近百之多,人人臉上都帶著幾分的焦躁之色,卻無人敢大聲喧譁,小廣場的氣氛就此壓抑了起來,一如漸陰將下來的天色。
「看,來了,來了!」
就在眾人已等得不耐之際,內侍監劉福明領著兩名小宦官從承天門裡匆匆行了出來,原本緘默的人群登時便就此騷動了起來,低低的呼聲響成了一片,李弘兄弟三人皆是精神為之一振,一前兩後地迎上了前去。
「陛下口諭:宣,太子李弘、璐王李賢、周王李顯太極殿覲見!」一見到李弘兄弟三人行將過來,胖乎乎的劉福明急忙緊走了數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腳,一擺手中的拂塵,拖腔拖調地宣道。
「嗯?」李弘躬身謝了恩之後,抬起了頭來,目露疑惑之色地看了看劉副明,輕吭了一聲,微皺著眉頭道:「劉公公,諸臣工皆已久候,父皇處可有旁的交待麼?」
「不曾,太子殿下,陛下已在太極殿等著,還請三位殿下莫要耽擱了才好。」一聽李弘如此問法,劉福明的胖臉立馬便抽搐了幾下,可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提醒了一句道。
「這……」李弘顯然沒想到高宗僅僅只召見自己兄弟三人,不由地便愣了一下,遲疑地張了張嘴,可到了底兒還是沒多些甚子,只是頷了下首道:「也罷,那孤這便先進宮好了。」話說到這兒,回首看了看相對無言的李賢哥倆個,緊接著對著群臣拱了拱手道:「諸位愛卿請稍候,容本宮先去稟明了父皇,再作定議。」
不對頭,絕對不對頭,這裡頭一準有蹊蹺,難不成武后已出手了麼?該死,看樣子要麻煩了!李顯抬頭看了劉福明一眼,心裡頭滾過一陣強烈的不安,可在這當口上卻也無法多說些甚子,只能是強壓著心頭的不安,緊走數步,與李賢並著肩,跟在了李弘的身後,向太極殿一路行了過去。
太極殿又稱中朝,乃是宮中正殿,不單是帝王早朝大會群臣之地,同時也是祭祀、登基等大典舉行之場所,氣勢自是恢弘得緊,尋常臣工到得此地,鮮有不戰慄者,縱使是早就習慣了宮廷氛圍的李弘兄弟三人到了殿前,也都不自覺地慢下了腳步,各自的臉上都顯露出了凝重之色,只是彼此間顯然都無交談的興致,盡皆默默無言地踏上了進殿的台階,剛一走進大殿,入眼便可見高高的前墀上並坐著兩個人,除了高宗之外,另一人鳳冠高峨、霞帔耀目,赫然竟是皇后武媚娘,兄弟三人的身子不由地全都為之一僵!
果然如此,來得可真快!李顯對武后的插手雖早有預感,可卻萬萬沒想到武后居然不顧坐月子的規矩親自趕到了太極殿中,心頭狂震之餘,一股子戾氣也從心底里狂涌了上來,無數的新仇舊恨在胸中翻滾起伏,幾難自製,一雙眼瞬間便沁出了細密的血絲。
冷靜,一定要冷靜!儘管胸中怨氣難平,可有著三世記憶的李顯卻深知此地不是自己能肆意之場合,這便悄悄地緊握了一下拳頭,深吸了口氣,強自將所有不合時宜的情緒全都壓了下去,低頭跟在李弘的身後,踏著小快步走進了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