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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全福自知事關重大,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待得一眾宮女們退下之後,忙不迭地搶到武后的身邊,幾乎是貼著武后的耳邊,將昨夜行刺失敗乃至今日一早李顯審案的消息一一稟報了出來。
「哦?」
聽完了孫全福的稟報,武后並沒有急著下一個決斷,而是輕吭了一聲,回身看了看兀自酣睡不起的高宗,而後略一沉吟,款款地站起了身來,微皺著眉頭,瞄了孫全福一眼,旋即移步便向外殿行了去,絲毫不管此際一派披頭散髮的形象有多不雅。
「娘娘,來者不善啊,奴婢以為案子不能再這麼審將下去了。」
孫全福默默地跟在了武后的身後,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外殿上,等了好一陣子,見武后始終不發一言,登時便有些子吃不住勁了,低聲地提醒了一句道。
「嗯。」
武后朝堂爭鬥的經驗豐富無比,哪會不知眼下局勢險惡,又何須孫全福來提醒,然則真要下決心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畢竟此際三王聯手之勢已成,縱使強如武后,也深為之忌憚不已,在武后看來,此番要想全身而退恐已是難了,所需考慮的是該如何止損的問題,偏生止損也沒那麼簡單,武后不相信三王會點到即止,真要是一潰千里的話,前半生的經營怕就要徹底付諸流水了的,此情此景之下,武后第一次有了力不從心之感,心情煩躁之下,自是懶得去跟孫全福多囉嗦,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之後,自顧自地在大殿上急促地來回踱著步。
「娘娘,要不奴婢先去傳旨,暫停審案,再議後續可成?」
孫全福見武后半天沒個決斷,自是清楚此事恐難善了,這便牙關一咬,再次進言道。
「也罷,你且去走上一遭,就說是本宮的旨意,此案重大,須查明了實據再審!」武后沉吟了良久,始終找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沒奈何,也只能同意了孫全福的提議。
「是,奴婢這就去!」
孫全福不敢怠慢,緊趕著應了諾,匆匆離開了大殿,領著幾名小宦官策馬向大理寺趕了去……
東宮德昌殿中,一身正規朝服的太子李弘面帶焦躁之色地在前墀上來回踱著步,一派心思重重的樣子,殿下左右分站著閻立本、樂彥瑋等數十名太子一黨的朝臣們,人人面帶焦慮之色,目光時不時地投向殿外,似有所期盼之狀。
「稟殿下,蛇已出動,正在向大理寺趕去!」
就在一眾人等等得心焦之際,卻見王德全狂奔著衝進了殿中,連行禮都顧不上,急吼吼地便出言稟報導。
「哦?」李弘聞言便是一愣,眼珠子轉了轉,卻並沒有立馬下個決斷,似乎尚在猶豫之中。
「殿下,事不宜遲,可以開始了!」
閻立本一見李弘面帶猶豫之色,立馬便有些子急了,忙不迭地站了出來,出言催促道。
「好,那就開始罷,傳孤之命,擺駕大理寺!」
事情實在是太重大了些,自由不得李弘不謹慎小心,然則在一戰功成的誘惑之下,李弘也沒猶豫太久,這便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領著一眾朝臣們徑直出了東宮,各自乘車浩浩蕩蕩地向大理寺衙門趕了去……
大理寺的公堂上,李顯老神在在地閉著眼,既不理會下首的兩名副手,也不管堂外圍觀百姓的議論之聲,更不曾對跪倒在堂上的賀蘭敏之多看上一眼,一派養神之狀,然則,當林成斌領著一眾王府侍衛們走上大堂之際,李顯緊閉著的眼卻猛然張了開來,奕奕的眼神里殺氣不加掩飾地閃爍著。
「啟稟殿下,末將幸不辱使命,已將帳冊帶到,請殿下過目!」
林成斌大步走到堂上,手捧著一本厚厚的帳冊,對著李顯一躬身,高聲稟報導。
「遞上來!」
李顯寒著聲吩咐了一句,林成斌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上前數步,將手中的帳冊遞到了李顯的面前。
「顯慶三年元月初二,大理寺正侯善業送金佛一樽,值錢三百貫;顯慶三年七月初七,侯善業送絹帛十匹、象牙雕兩件、金手鐲兩隻;顯慶四年,侯善業送錢三百貫……」李顯接過了林成斌手中的帳本,飛快地翻動了起來,不數息,便找到了關於侯善業所送之禮的那一欄,臉色瞬間便是一厲,冷冷地掃了侯善業一眼,語氣平淡地照本宣科了起來,末了,合上帳冊,冰冷無比地看著侯善業,語帶殺氣地追問道:「侯大人,對此可有甚解釋麼,嗯?」
「殿下,這是誣陷,下官、下官絕無行賄之事,此皆是武敏之一面之詞,做不得數!」
侯善業自打入了仕途便是在大理寺這衙門裡廝混,可謂是半輩子都在審案,又哪會不知此帳冊的殺傷力幾何,事到如今,哪肯輕易就範,毫不遲疑地便張口否認道。
「哦?是麼?武敏之,侯大人說爾這是在誣陷,爾有甚可說的麼?」
李顯沒急著反駁侯善業的辯解,而是輕吭了一聲,目視著一派得意洋洋的武敏之,聲線漠然地問道。
「殿下明鑑,某已是待死之身,誣陷侯大人又有何好處來著,再者,此帳冊是真是假,找個仵作來辨認一下,不就知真偽了罷,嘿,何必多費唇舌。」賀蘭敏之滿不在乎地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應答道。
「嗯,來人,傳洛陽府仵作上堂!」
李顯沒去理會賀蘭敏之的放肆,一拍驚堂木,高聲喝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