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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前番朝議之事下官……」
一待下人們退開,林奇略有些迫不及待地開了口,打算先將負荊請罪的事兒辦了再說。
「前事休提,俱往矣,本王早忘了,說罷,洛陽那頭又出了甚古怪?」
把柄就是用來敲打人的,李顯那肯就憑著林奇空口一說便算了事,自是不肯去聽其道歉,毫不客氣地一揮手,打斷了林奇的話頭,直截了當地問起了洛陽的消息。
「這個,這個……」
聽話聽音,林奇並非傻子,自是聽得懂李顯話里的潛台詞,暗自叫苦不迭,待要再說,卻又恐觸怒了李顯,不禁語塞不已。
「爾等全都退下。」
李顯沒管林奇心裡是如何想的,淡淡地一揮手,將侍候在側的一眾僕人們全都屏退了開去,而後目視著扭捏不安的林奇道:「林御史可以說了罷?」
「啊,是,下官已得到準確消息,陛下那頭旨意已下,上官老大人的諡號定為『穆直』,如今聖旨已在路上,明後日必到京師。」林奇見李顯不肯接受自個兒的歉意,心中自是無奈得很,可也沒轍,只能是收斂了下心神,緊趕著出言稟報導。
穆直?我勒個去的,搞什麼妖娥子!嘿,看樣子這一準是武后的主意!李顯一聽這麼個莫名其妙的諡號,不由地先是一愣,可很快便猜到了其中的蹊蹺——自古以來,諡號以單字為貴,雙字大多為貶,無論是『穆』還是『直』都是褒義,可合在一起,那就不對味了——『穆』通『木』,『穆直』不過就是『木直』之意罷了,說的便是上官儀既木訥又魯直,這哪是啥好諡號,純粹是糟蹋人來著,偏生朝臣們還真不好再提抗議,理由麼,除了聖旨已下這一條之外,更因著『穆』與『直』二字皆是朝臣們所提,既然相爭不下,那索性連在一起也算是折中了罷,當然了,『穆直』也可以解釋成堂堂正正而又剛直不屈之意,左右古文這玩意兒咋說都成理,就看從哪個角度去釋義而已。
「六哥處對此可有甚見教麼?」李顯心裡頭雖拐了無數的彎,可面上卻依舊是淡然得很,也沒急著表態,而是問起了李賢的算路來。
「好叫殿下得知,璐王殿下有交代,一切聽憑殿下處置,殿下如何說,下官等便如何去做。」一聽李顯如此問法,林奇趕忙將李賢的話轉達了出來,同時也沒忘了表白一下自個兒。
事到如今,還有個屁的事情可做,早都幹啥去了!李顯一想到原本好端端的渾水摸魚計劃就這麼被林奇的好大喜功給葬送個乾淨,心裡頭便不免有些子來了氣——原本按李顯的計劃,不那麼急著動本的話,太子這頭一上本,武媚娘那頭一準要反對,幾個來回下來,或許朝局就有的亂了,到了那時,璐王這一頭一本上去,既可以討好一下武后,又能噁心一下太子,何其樂哉,可惜這大好的劇本生生被林奇給演砸了,到了這麼個份上,木已成了舟,說啥都遲了,真要是再亂說亂動的話,只能是自討沒趣,這一條不止是李顯心中有數,便是太子那頭一準也清楚,一句話,這場戲到此為止了!
「嗯,知道了,就先這樣好了。」李顯心裡頭雖有氣,可也懶得向林奇這等貨色去發,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話語裡已帶著明顯的逐客之意了。
「是,下官遵命,只是璐王殿下處……」
林奇自是聽得出李顯話里的趕人之意思,然則此來的目的尚未達成,他卻是不敢就這麼走了的,只能是硬著頭皮將李賢這面大旗扛了出來。
「孤自會給六哥一個交代的。」
躲在李賢背後乃是李顯的既定之戰略,自是不會輕易更改,此際見林奇憂心忡忡之狀,心中暗自好笑不已,可臉上卻滿是淡漠之色,輕描淡寫地說了一聲。
「啊,是,下官告辭,殿下留步。」
李顯的話既已說到這個份上了,林奇自是不敢再多逗留,哪怕內心裡再是不甘,也只能是站將起來,躬身告辭而去了。
這幫傢伙一個個消息都靈通得緊,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李顯當然不會親自去送林奇離開,只管自顧自地端坐著不動,可心思卻是就此活絡開了,思索著林奇帶來的消息,再以聯想到前番太子身在九重,居然也能聞知上官儀的確切死因,李顯的心便不免有些子發沉——李顯三世為人,哪會不清楚信息收集的重要性,奈何一來手頭無人,二來也沒太多的錢可耍,要想建立一套情報系統又談何容易,儘管知曉此事急也急不來,可李顯還是有些子不甘心。
「殿下,鄧管事來了。」
就在李顯浮想翩翩之際,高邈從廳外行了進來,湊到李顯身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請他進來罷。」
李顯一聽是鄧誠來了,不由地便是一愣,搞不清楚其這等時分跑來做甚,眉頭微微一皺,斟酌了一下之後,這才謹慎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高邈應答了一聲,緊趕著便退出了廳堂,不數刻,已領著鄧誠從廳外行了進來。
「參見殿下。」
鄧誠滿頭滿臉的汗水,手中還提著個不小的箱子,這一見到李顯高坐在上首,忙不迭地搶上前去,將箱子擱置於地,一躬身,大禮參見道。
「免了罷,鄧管事急著見孤,可有甚要事麼?」
李顯早前曾有過吩咐,不讓鄧誠打著周王府的旗號經商,為的便是避嫌,自是不怎麼願意見到鄧誠有事沒事便往自家府上跑,然則一見到鄧誠大汗淋漓的樣子,李顯也不好出言責備,只是語氣不免就稍顯得淡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