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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叩見母后。」
李賢兄弟倆作為親王,在諸臣工中位份最尊,自是走在了隊列的最前端,這才剛行進德陽殿,入眼便見雙目微微紅腫的武后端坐在龍床的正中,而一身白袍的李旭輪竟然側立於武后身旁,登時皆為之一驚,只是這當口上,卻也不敢有旁的表示,只能是搶上前去,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臣等見過皇后娘娘!」
相比於李賢兄弟倆的大禮參拜,群臣們的見禮可就沒那么正規了,聲音參差不齊不說,除了劉禕之、明崇儼、范履冰等少數幾名武后一黨堅持大禮參拜之外,其餘朝臣們僅僅只是行以常禮,擺明了就是在抗議武后的擅自升朝之舉措。
「免了,諸愛卿都請平身罷。」
武后雖已預料到朝臣們會有牴觸的心理,卻沒想到群臣們竟如此不給自個兒留臉面,眼中立馬閃過了一絲微芒,可也沒甚不妥的表示,只是虛抬了下手,以暗啞地嗓音叫了起。
「兒臣(臣等)謝母后(娘娘)隆恩。」
不管武后如何表示,群臣們依舊不怎麼賞臉,除了李賢兄弟倆謝恩之聲稍響之外,余者大體上也就是敷衍了了事,便是連劉禕之等人的精氣神也高不到哪去,此無它,成為眾矢之的的滋味自然是不太好受的,武后一黨人數本就少,自不敢跟主流起太大的衝突。
「諸位愛卿怕是都知曉了罷,弘兒他……」武后似乎並不在意群臣們的態度如何,環視了一下眾人,緩緩地開了口,話說到半截子卻就此頓住了,淚水狂涌地哽咽著,輕輕地抽泣著,一派泣不成調之狀,下頭太子一系的官員們見狀,大多為之傷心不已,陪著流淚者不在少數。
「娘娘,太子是如何薨的?臣不明,還請娘娘賜教!」
閻立本壓根兒就不信武后會為太子之死而傷心,也不相信太子真的便是暴病而亡,此際見武后在那兒惺惺作態,心中的火氣登時便按捺不住了,幾個大步邁到殿中,幾乎是以呵斥的語調發難道。
「嗯。」
武后並沒有開口回答閻立本的問話,而是用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揮了下手,輕吭了一聲,自有高和勝從旁轉了出來。
「諸公,英王殿下昨日大婚,太子殿下心喜之餘,酒飲得多了些,精神過度振奮,不思睡眠,竟欲徹夜批改摺子,殊不料舊疾驟然大發,太醫救之不及,竟就此薨了,實是社稷不可承受之痛也,陛下因之數度昏厥,無法理事,特傳旨娘娘代理公務,定擬太子身後諸般事宜,還請諸公多多費心方好。」高和勝滿臉悲痛狀地出言解說了一番,言辭灼灼,還真像是有那麼回事一般。
「高公公此言可有佐證麼?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薨的,嗯?」
任憑高和勝如何巧言令色,怒火中燒的閻立本卻是半點都不信,毫不客氣地出言喝問道。
「好叫閻相得知,某家此處自有東宮書房隨侍宦官多人之供詞在此,另,更有出診之太醫劉午、陳棟樑、洪素保等人之診斷書在,閻相若是不信,大可查驗一、二。」高和勝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絲毫不因閻立本的喝問而驚惶,不慌不忙地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疊紙張,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哼,本官便是不信,此事大有蹊蹺,當徹查!」
閻立本後半生的心血幾乎都用在了李弘的身上,對於李弘的暴死自是無法接受,哪怕高和勝說得天花亂墜,閻立本不信依舊是不信,也不管武后是何等表情,毫不客氣地喝斥了起來。
「放肆!閻立本,爾好大的膽子,按爾之言,莫非這宮中還有人敢圖謀太子不成?爾之用心何在?來啊,將這老貨給本宮叉將出去!」
閻立本話音剛落,武后便已勃然而起,大怒地指著閻立本便發起了飈來,一聲斷喝之下,自有數名殿前侍衛一擁而上,架起閻立本便要向外拖了去。
「慢著!」
群臣們都沒想到武后會如此斷然地處置閻立本,登時全都被震得傻了眼,眼瞅著閻立本要糟,郝處俊卻是看不下去了,儘管他與閻立本政見不同,平日裡沒少發生糾葛,可一想到武后的狠辣,自忖得罪武后更深的郝處俊卻是不能坐視武后如此逞威風,緊趕著便沖了出來,伸手一攔,擋住了一眾殿前侍衛們的去路。
「郝相此舉何意?莫非也要藐視本宮不成?」
武后瞥了郝處俊一眼,冰冷無比地吭了一聲道。
「娘娘息怒,老臣並無此意,閻相縱有失禮,也是因傷痛太子之逝所致,並非有藐視娘娘之心,還請娘娘體諒則個。」
郝處俊雖素來厭惡武后,然則此際太子新逝而高宗又無法理事,大局已被武后操控在手,他縱使有著再多的不滿,也不敢強抗武后的淫威,只能是躬著身子,委婉地勸說道。
「哼,本宮若不是念及其年老糊塗,就憑其如此無禮之狀,又豈會如此從輕發落,郝相不必再言,本宮也只是讓其回府好生反省一番,叉出去!」武后本意便是要拿閻立本來立威,自不會因郝處俊的求情而高抬貴手,這便面色一肅,猛地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懿旨。
「老臣不服,老臣不服,太子殿下啊,您在天之靈……」
閻立本這會兒是全然豁出去了,拼命地掙扎著,呼喝著,奈何其不過一老叟而已,哪能掙得脫殿前侍衛們的強力鉗制,話尚未喊完,便已被堵住了嘴,硬生生被強拖出了大殿,群臣們見狀,各自心寒不已,一時間竟無人敢再強行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