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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定是大理寺中有奸佞作祟,這是不欲二位賢弟徹查所致,似此等喪心病狂之輩當嚴懲不貸,兒臣肯請父皇明斷!」
這一聽李顯話里隻字不提大理寺,李弘可就急了,生恐李顯再說出甚不動聽的話語來,不待高宗開口,忙不迭地便從旁搶了出來,一派義憤填膺狀地扯了一通,那滿臉正氣凜然的樣子足見其演技之精湛一點都不在潞、周二王之下。
「嗯?竟會是如此?顯兒,你來說,朕倒要知道這一切都是如何來的。」高宗雖已得了通稟,知曉二王遇刺之消息,可並不清楚詳情,這一聽太子說得這般肯定,心頭的火登時便起了,陰著臉,哼了一聲,極端不悅地問了一句道。
高宗此言一出,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李顯的身上,或憂或惶或喜,不一而足,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便是期盼,不單太子如此,李賢如此,武后亦然,只是武后的眼神里卻多了一道隱隱的寒意,旁人察覺不出,然則李顯卻敏感地意識到了其中的殺氣,心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顫。
「父皇明鑑,兒臣與六哥散朝時得知大理寺起了火,心中記掛著父皇交班的差事,自不敢怠慢,領了人便趕了去,待得到了地頭,趕巧遇到京兆府尹崔景、少尹陳仁浩等人,一問之下,方才得知崔大人等亦是得了通報,方才趕了來的,兒臣見京兆府到的及時,自是欣慰得緊,琢磨著該好生獎賞一下報信之人,故此,兒臣便請陳少尹將報信之人請了來,可一問之下,卻頗覺其中另有蹊蹺,疑惑之餘,便將那報信之人留下,本想著……」李顯早在進宮之前便已有了腹稿,此際儘管被眾人聚焦的目光看得有些個不自在,卻也並不慌亂,躬著身子,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了出來,言語間顫音依舊,可話卻說得順溜得緊。
「顯兒為何認定那報信之人可疑,且說來與娘聽聽。」李顯的話尚未說完,武后便即一揚手,微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道。
「回母后的話,那報信之人姓嚴單一字河,自稱乃是京兆府一巡卒,值火起時,正在大理寺左近,見火勢熊熊,遂急奔回京兆府報信,若依此言,於理上,是無甚乖謬,然,據兒臣所知,大理寺的火起於巳時三刻,而京兆府大隊人馬則是在巳時四刻不到便趕到了現場,而從大理寺到京兆府衙門足足有五里許的路程,一來一回便是十里開外,如此之距,除非嚴河會飛,若不然,絕無一刻間跑個來回之可能,更惶論京兆府衙門調兵亦須不少時間,故此,兒臣以為嚴河所言必定有其蹊蹺之處,兒臣本意只是想弄清嚴河說謊之緣由,卻不料竟引來殺身之禍,以致連累到六哥,險些誤了父皇之大事,兒臣惶恐。」
李顯很清楚武后此時出言打岔的用意之所在,左右不過是要引開話題,以便找出些破綻來,糾纏上一番,從而消減一下高宗的怒火罷了,不過麼,李顯對此早就有所防範,自不會有甚驚慌之處,這便不慌不忙地將自個兒的判斷道了出來,條理清晰至極,壓根兒就無可挑剔之處。
「父皇,七弟努力辦差,卻遭此厄難,實是不該,依兒臣看來,那嚴河所言既然有假,京兆府少尹陳仁浩必脫不得關係,兒臣懇請父皇徹查此人,還六弟、七弟一個公道。」李弘當初便懷疑京兆府里有貓膩,這一聽李顯將內情道了出來,自是不肯放過,也不等武后再次開口,立馬從旁站了出來,高聲提議了一番,繼續扮演其憤概的「旁人」之角色。
「父皇明鑑,兒臣以為太子哥哥所言甚是,懇請父皇聖裁。」這一見李弘表了態,李賢自是不甘落後,立馬打蛇隨棍上,高聲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狂悖之徒,朕饒其不得,來人,即刻去宣陳仁浩到此!」
高宗可以容忍武后包庇賀蘭敏之,也可以容忍武后的垂簾聽政,可卻不能容忍有人敢當街行刺自己的兒子,火氣一涌將上來,也不去問過武后的意見,怒吼著便下了旨,此言一出,滿殿便是好一陣子的慌亂……
第143章 四個雞蛋上跳舞(上)
高宗旨意一下,殿中諸人的神情雖都無甚變化,可生理上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太子的臉色雖不變,可呼吸卻很明顯地緩了不少,顯然是暗自鬆了口大氣;李賢的臉色同樣平淡,可眼神里那掩飾不住的精芒卻暴露了他興奮的內心,不消說,比起太子來,李賢在演技方面足足差了一個檔次,至於武后麼,同樣沒啥特別的表示,安安穩穩地端坐著,絲毫沒有半點勸阻高宗的意思,只是在不經意間掃過李顯的眼神里微微帶了些許的寒意,極淡,淡得令人無從察覺,可對於李顯這等感覺敏銳之輩,卻是一觸即可知其蹊蹺,心不由地便有些子發沉了起來。
不好,老賊婆動殺機了!一感應到武后的眼神,李顯的身子不由地便微微地哆嗦了一下,心思瞬間便如電一般飛轉了起來——殺意,這是不折不扣的殺意,儘管很淡,可李顯卻知曉武后已是真正動了殺機,李顯可不以為自己有著三世的經驗在身便能獨自對抗得了心黑手辣的武后,該如何應對此等危局變成了李顯目下首要解決的難題。
和解?沒那個可能,事到如今,就算李顯想要和解,武后那頭也斷不會有絲毫的留情,更惶論李顯壓根兒就不曾有過和解的念頭,不為別的,光是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轍,李顯都必須竭盡全力地整垮武后,只可惜他目下所擁有的實力實在是太寒磣了些,實是難以支撐起這份重任,靠兄弟們的幫襯?顯然也行不通,別說太子那頭靠不住,便是李賢也是一樣,在李顯看來,真要是自個兒落了難,那兩位頂多就是不痛不癢地嚎上幾句罷了,至於伸手搭救麼,那是斷無可能之事,李顯所能依靠的也就唯有自個兒的經驗與謀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