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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忠旗看到塔克潭在另外一邊招呼真夷的甲兵,他現在已經是牛錄中的封得撥什庫,漢語叫做領催,平時管著征糧和勞役的事情,戰時也領兵。
「立正!對齊!」
他們這個小隊的隊長大聲吼叫著,一群包衣飛快的列隊,他們去年的訓練十分嚴格,幾乎就是按照登州的步兵操典,在皇太極的督促下,那些登州降兵組成的教官頗為嚴格,這些包衣兵衣衫不整骨瘦如柴,論個體比起旁邊的甲兵差很遠,但一成隊列之後,氣勢卻比甲兵還稍強。
「哇哇!」隊列中突然傳出一個小孩聲音。
「誰的小孩還不走!」那隊長怒氣沖沖的走過來,手中提著帶鞘的腰刀,他經常用這個打人,作為體罰的工具。
「大人,大人,是我的。」張忠旗連忙出列道。
那隊長也是抬旗的包衣,和張忠旗都是一批抬旗的,他一看是張忠旗這個牛錄中的老人,忍住氣道:「張兄弟,咱們這是去打仗,你背著個娃打什麼,快讓他回去了。」
「我……家裡沒人了。」張忠旗低下頭,那隊長呆了一下後搖搖頭,今年牛錄中死的人不少,他們這一隊就少了好幾個人。
張忠旗背上的孩子允著手指頭,好奇的看著周圍的大人。
「怎麼還不走!就差你們這一隊。」車爾格大步走過來,他也是這個牛錄的封得撥什庫,以前負責帶本牛錄的烏真超哈,並且有督陣的職責。不過這次他隨著真夷甲兵行動,督陣的成了塔克潭這個新官。
「車爾格主子,您是知道的,奴才這家裡無人了,奴才要是不帶著他……」
「放屁,咱們大金立國以來就沒聽過帶個娃打仗的。」車爾格怒喝道:「就算老子讓你帶,去了甲喇中被章京大人看到,連老子都得掉腦袋。」
車爾格吼完就伸手來抓背後的小孩,張忠旗伸出雙手擋著,一邊退一邊哀求,周圍的烏真超哈紛紛讓開,表情麻木的看著兩人爭執。
「什麼事?」一個讓張忠旗膽戰心驚的聲音傳來,兩人轉頭間,牛錄額真賴達庫臉色陰沉的走過來,後面跟著塔克潭等白甲兵。
張忠旗全身發麻,聲音顫抖著,「奴才,奴才……」
車爾格過去低聲跟賴達庫說了,賴達庫也不聽張忠旗的說話,對旁邊的塔克潭道:「塔克潭你管的人,你去辦來。」
塔克潭神色複雜的看看張忠旗,緩緩抬步走過來,張忠旗一邊退後一邊伸出手連連擺動著,口中卻說不出一句話,他背上的小孩從張忠旗肩上探出一個小腦袋,瞪著大眼看著面前走來的塔克潭。
塔克潭走到張忠旗面前兩三步,停下腳步對張忠旗道:「把他放下。」
張忠旗噗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少主子,奴才若是不帶著他,他在村中必定活不成,奴才求主子給他一條活路,奴才不讓他當旗丁了,這兒子還給主子家裡當奴才,求主子給他活路……」
塔克潭低頭道:「哪有糧給他吃,也沒有誰家願意留下他。牛錄中吃的都征完了,這事你都知道,不打敗登州鎮,大家都是個死,咱大金軍律森嚴,也萬萬沒有帶著個娃出征的道理,我若是准了,烏真超哈的章京大人也不會放過你。」
張忠旗跪在地上鼻涕橫流,還是不肯主動去解開身上的背帶,塔克潭沉默片刻後,一揮手招呼過來幾名真夷甲兵,幾人撲上來將張忠旗按壓在地上,背上的小孩受了驚嚇,哇哇大哭起來。
幾個甲兵將張忠旗死死壓住,其中一人拿出短刀將背帶割斷,一把將那哇哇大哭的小孩提起交到了塔克潭的手中,周圍的烏真超哈紛紛多遠,將身形縮起來,有些人還把臉轉到了一邊去。
塔克潭神色複雜的接過小孩,那小孩手腳亂舞哇哇大哭,張忠旗從地上艱難的抬起頭來,臉上青筋暴露,口中斷斷續續道:「少主子……饒命啊,讓他給你當奴才……」
後面的賴達庫冷冷道:「快些,甲喇大人那裡已經來人催過。」
「張忠旗,打敗登州鎮後,咱們進關去抓包衣,多少女人都有,以後……讓她們多生些就是。」塔克潭低頭從腰間抓出雲梯刀,張忠旗看見後全身顫抖,大吼一聲將右手奮力從甲兵手中掙脫,向著塔克潭伸出,五指在張開著,臉上涕淚橫流。
「張忠旗,他左右活不了,我幫你送他走,走前讓人燒了,免得被人吃他。」塔克潭緩緩舉起了刀子。
「主子!!」
……
「大汗,甲兵都調齊了,合計滿洲牛錄、漢人牛錄、蒙古牛錄共二百九十一,諸申披甲人兩萬,余丁兩萬二千人,蒙古左右翼三千五百人,天佑軍兩千三百,新編烏真超哈步軍一萬人,炮兵五百人,喀爾喀和科爾沁共派來三十一名台吉,帶兵三千九百人,喀喇沁、土默特只……只來了九名台吉,帶兵六百人。遼中另調集阿哈七萬八千人,有六萬在遼陽。」
瀋陽南門外兵戈如林,各色旗幟飄揚,皇太極在高高的那門上校閱大軍,岳托正在他身後輕輕說著,皇太極一邊聽一邊看著手中的奏本,很大部分軍隊已經調往了蓋州,這裡搞的出征儀式,只是為了振奮軍心,順便給即將空虛的瀋陽打氣。
數字看起來還是很多的,但他知道最核心的甲兵實際上比不過旅順之戰時,旅順之戰時損失數千真夷甲兵,各牛錄不得不從余丁中新增披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