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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和貴不知道這些,但他知道手上這東西就是真金白銀,自從上次威嚇了登州武將後,他認為陳新已經破膽,宋聞賢派人找他談判時候,他仗著朝廷大員的關係,獅子大開口,要給自己的三親六戚都搞一片礦區,最後連平度的土地也看上了,宋聞賢自然和他談不成。
鄭和貴將礦石塊扔進背簍,往黑咕隆咚的洞裡面看了一眼,因為黃金礦脈都不大,這個時代用的礦洞打得很小,每次只進一兩人,也沒有什麼安防措施,在處處危機的狹窄黑暗環境中工作,對礦工的精神和體力都是一種極大錘鍊,他們每天從事大量勞動,所以礦工往往都非常強悍,再加上勞動中還需要有協作精神,服從性和組織度遠遠高於單家獨戶勞動的農戶,這便是戚繼光最喜歡找義烏東陽礦工的原因。
戚繼光眼中的寶貝,在鄭和貴眼中不過一群牲口,在登萊這個地方,他認為給他們一口飯吃就是極大的恩賜了。
旁邊一個穿著薄薄緞衣的公子哥對鄭和貴奉承道:「鄭兄這個礦洞便如寶地,時常有狗頭金出來,原來鄭兄的財運遠遠好過我等。」
其他人都齊齊附和,他們有些是仗了鄭和貴的勢,如今看著收成不錯,當然的要討好他。
鄭和貴洋洋得意道:「這還是玲瓏礦,那邊金華山、望兒山亦是好礦,如今咱們都占下來,慢慢採挖便是,諒那文登粗人不敢多言,各位兄台,這可是取之不盡的財源,傳之子孫可保世代富貴了。」
各位縉紳又一番贊同,那緞衣公子卻低聲對鄭和貴道:「鄭兄,此處不遠便有一處登州鎮的軍屯,我表兄前幾日去登州行商回來,說那處似有大批兵丁,會不會有所圖謀。」
鄭和貴仰天哈哈大笑,「早便告訴你等,我在京中有強援,如今王大人也在我等一方,何須怕一個不知所謂的武夫,他大批兵丁駐於招遠,可曾敢派一兵來玲瓏?只要他敢派兵來,我必定將其拿下,抓到巡撫官衙,非要那陳新給本公子磕頭認錯。」
緞衣公子奉承幾句後,還是勸道;「鄭兄,咱們還是得盯著那些人,山頭路口多排些人守著,萬一他們來了,也好有個預備。」
鄭和貴得意的一指遠處東側山頭,「看到那處山頂的涼棚沒有,從那處屯堡過來,必走兩條道,從那山頭都能看到,涼棚門外立著一支旗,若是旗倒了,便是有兵要來。」
「原來如此,還是鄭兄老道。」緞衣公子說完抬眼去看那邊山頭,望了好一會說道:「沒看到有旗啊,是不是忘立起來了?又或許此時無風,那旗沒飄起來。」
「什麼?」鄭和貴仔細看過去,果真沒看到旗幟,「兩個狗才……」
「鄭兄!」緞衣公子突然往山下一指,鄭和貴順著望去,東側一座山丘的兩側冒出了兩隊黑色人影,隊列中可以看到閃亮的倭刀、長矛,他們快速奔跑,來勢極快,並且在逐漸展開。
「鄭兄真來了,咱們怎辦?」緞衣公子惶急的抓著鄭和貴的袖子。
「怎辦,怎辦……」鄭和貴腦中一團亂麻,他又從未打過仗,他哪裡知道怎麼辦,他沒想到登州鎮在平度等地幹的事情要在此地上演,想起傳言中安香保等地被殺戮之慘,他不禁兩腿打顫。
滿山的礦工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緞衣公子看鄭和貴沒有了主心骨,轉身撒腿就跑,倒是另外幾個鄭家族中的後生,大聲吼叫道:「登州兵來搶咱們的礦來了,他們要把你們妻兒都餓死,大夥抄傢伙跟他們拼啊,打退他們人人有銀子拿。」
鄭和貴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一把拖起地上那個礦工大聲道:「是山賊來了,快去叫鄉親們拿防土匪的械具出來,擋住那些登州兵。」
鄭和貴慌慌張張的,一會山賊一會登州兵,那礦工被他連連推搡,只得跑去拿叉子有部分的礦工聽到了叫喊,也趕往窩棚尋找自己的械具,這些礦工平日人多勢眾,互相間很多是鄉親,又備有器械,尋常土匪根本打不過他們。
看到有人在準備,鄭和貴鬆了一口氣,再一看東邊,仍在源源不斷的冒出士兵,最前面的已經衝到了山腳,河道兩邊的礦工分得太散,完全沒有組織起來,全都慌亂往兩旁躲開。
鄭和貴失了預警的時間,現在在對方突襲下完全無法組織,他猶豫著要不要逃,但想起此處還存有上千兩黃金不及運走,心中又存著一些僥倖。「他們不敢殺人。」鄭和貴想著。
此時卻聽那些兵丁大聲喊著,「登州推官捉拿聞香教妖人,擋路者格殺。」
那些想抵抗的礦工一聽是官府的人,全都猶豫起來,他們和鄉間、匪徒鬥毆都可以,當時一旦是對抗官府,他們都沒有這個膽子,在他們的觀念中那是造反,是重罪。
幾個原來鄭家的佃戶卻拼死上去攔截,那些士兵毫不留情的舉起刀槍,幾聲慘叫之後,幾個佃戶變成地上的屍體。隊伍幾乎不受阻擋的快速往山腰趕來,顯然他們早有內線知道誰是首腦。
一群留下的縉紳生員發一聲喊落荒而逃,他們的體力怎比得過那些兵馬,逃了不到百步,鄭和貴背上啪一聲響,一股大力傳來,鄭和貴一個趔趄撲倒在地,緊接著就有被幾個人死死壓住,然後開始捆綁起來。
鄭和貴被這幾下弄得昏天黑地,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身邊已經全是他的同黨,被捆著丟了一地,包括最先跑的那個緞衣公子也垂頭坐在一邊,鼻子下面還掛著兩道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