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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千總旗應旗後,開始向把總旗應旗,六個把總旗升起,然後開始向百總旗應旗,這次升起了十八個百總旗,十八個百總旗開始與旗隊長應旗,旗隊長紛紛起立,取下身後的背旗揮舞,陣列上頓時一片旗幟飄揚,如同飛舞著無數的蝴蝶。
城樓上的民眾看得傻傻發呆,他們第一次看到正規軍的軍容,原來是如此模樣。
三個千總旗對中軍旗回旗後,劉破軍對陳新道:「大人,應旗完畢。」
陳新對劉破軍道:「全軍起立!」
「中軍掌號鳴孛羅。」
一聲低沉的孛羅號聲響起,轟一聲,兩千多步兵齊刷刷的起立,如同原本的陣列突然長高一截。
「虎!」全軍齊聲高呼一聲,城牆上的人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齊喊嚇了一跳,隔得近的幾名後金兵的坐騎也受了驚嚇,頭一扭往後面跑去。
「全軍備戰,檢查裝備。」
旗號一層層傳達後,各隊都開始檢查自己的裝備,火器隊的火槍兵早已裝填好彈藥,此時把火繩一圈圈繞到手上,隊長挨著給他們點燃後夾到龍頭上。
第一排火槍手全部踏前一步,站在胸牆之後。
火槍兵們占了最好的視角,第一千總部的副千總石平利在第一排,負責指揮本部正面所有火器隊,他感受著腳下傳來的震動,站得筆直看著前方,對面的後金軍隊如黑色的潮水漫過大地,上萬隻馬蹄踩踏地面的聲響如天邊逼近的滾滾雷聲,人馬噴出的白氣匯成一片,雖然只有數千人,確實有千軍萬馬動人心魄的感覺。
中軍兩名東江來的參謀陸續確認兩個蒙古固山旗幟和一個正藍旗甲喇旗幟,還有一些蒙古部落兵,滿洲本部軍中中間夾雜著一些包衣。估算總人數在三千以上,但戰力最強的後金本部兵只有兩千左右,其中女真真夷三四百。
後金軍終於在兩百步外停下,開始從容的整隊。雙方都互相打量著,掂量著對方的斤兩。
劉破軍看著對方幾千人馬,對陳新笑道:「建奴可別不敢來攻啊。」
陳新嘿嘿一笑:「那就想個法子就是。」
……
烏納格冷冷看著對面的軍陣,心中頗有些猶豫,他參加了奴兒哈赤幾乎所有的大戰,經驗十分豐富,對面的軍陣軍容嚴整,絕非易與。
原本哨馬回報固安城池殘破,可以攻克,他便帶領大軍前來,準備攻克後向主子邀功,結果行進中哨馬多次遭遇對方攔截,雖然哨馬間交鋒不多,但對方表現出了旺盛的攻擊欲望,只要一有機會,這些人就想來咬上一口,完全不像其他明軍對後金軍的望風而逃,結果他不得不派出兩百多人的哨騎,才逼退了對方。
現在近距觀察對方,仍是步兵為主,在一道矮矮的牆壁後面,前排一片紅色,看不到他們的武器,後排隱約可以看到鐵甲近戰兵種。
這支明軍給他一種怪異的感覺,似乎見過,但又說不出在哪裡見過。他雖然是總兵官,但是他很怕出現大的傷亡,因為他有自知之明,這次所統帥的蒙古兩翼實際上並不是單獨編制,都是從滿洲八旗中抽調的蒙古牛錄,這四十個蒙古牛錄分為八個甲喇,分屬滿洲八旗,所以他也並不是真的旗主,連個固山也算不上,皇太極上台後提高蒙古待遇,想要分離蒙古牛錄,但目前還不能完全辦到,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就是出征時讓他們單獨成一軍。
烏納格對身邊一個女真人道:「甲喇額真大人,你看對面軍陣如何?」烏納格雖然名義比這個甲喇官職高,但人家是女真人,烏納格還是懂的,他每次決定大事之前都要徵求這個監督的甲喇額真的意見。
那正藍旗的甲喇額真細細打量一番,說道:「似乎不太好攻,那道牆甚為可惡,你細細看,火槍可以打放,我斷定他們前排必是火槍無疑。射箭卻舉不到那麼高,除非前後手都抬高才能射出,可是那樣放出就無力了,若是衝到牆邊,我們的弓箭便無用。若是隔遠射,多半都要被那矮牆擋住。而且牆上似乎潑過水,一時怕是也推不倒。」
兩人都是身經百戰之輩,同時發現了那道矮牆的用途,雖然他們都是野蠻人,但是他們生活中只有戰鬥一件事情,多少年下來,培養出的戰場觀察力是很不錯的,所以軍事天才也經常會出現在野蠻人中,文明社會中聰明人的精力往往被其他文化所分散,所以在冷兵器時代對陣野蠻人常常落敗,這也是原因之一。
烏納格聽了點頭道:「如果不能破這個軍陣,固安是攻不下來的。」
甲喇額真也道:「那是自然,若從其他三面攻,他們直接進城上城牆便是,咱們還沒到他們就先到了,若是一定要打下此城,還是先破軍陣為好。」這兩人都沒想到固安的知縣會不許援軍進城,以他們的知識程度,當然不會理解那固安知縣的獨特理論。
烏納格再細細看了看軍陣,有些退縮,他認識前排的虎蹲炮,這炮在合格炮手使用下是個令人恐懼的東西,無論幾層牛皮的盾牌也擋不住,死狀相當悽慘。
他試探著說道:「老汗當年曾囑咐我等不要妄自攻擊堅固城池,攻之不克,反墮我威名,前幾日大汗在京師城下也說過,若攻堅處,軍士被傷雖勝無益(注1)。這支明軍多為步軍,引之到平野之地圍困更佳,甲喇大人以為如何?」
那甲喇心裡也有些贊同,但看著後面的固安縣城,心中又有點捨不得,畢竟建奴入關以來未逢一敗,精氣神都非常高,連關寧和宣大精騎都不是他們一合之將,何況這莫名其妙的一支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