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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兩兄弟與後金仇深似海,又與陳繼盛等人交好,自然便把劉興治放在敵對位置,對金世魁這個靠女兒起家的人也不太放在眼裡,在黃龍到皮島後,兩人站到了黃龍一邊,成為了黃龍的心腹。
幾個家丁與張東等人熟悉之後,也不停的向他們打聽文登的情況,皮島逃去威海的人不少,也有消息傳回來,據說那裡是遼民最好的去處,這些家丁在島上有些地位,但畢竟整個島上都十分窮困,也好不到哪裡去,都想著留個退路。
張東眯眼笑著,用遼東口音對他們道:「幾位兄弟,在下也是遼東逃出去的,廣寧人,入了關到處被人糟蹋,總算去年到了文登,那陳大人對遼民最好,那裡也不光是遼民,還有北方各省都有,陳大人都一樣對待,而且啊……」張東停了一下,幾個家丁都湊過來,「陳大人也是遼東人,能對咱不好?」
幾個家丁互相看看,一個高個子低聲問道:「大哥,那咱們要是去了文登,能掙到銀子不?那邊吃的夠不夠?」
張東一副奇怪的樣子,「怎地沒有銀子,當兵從來不欠餉,要是不當兵,可以做工、種地,兄弟,文登可許久沒人問吃的夠不夠了,大家都不缺吃的。」
那個高個子滿是嚮往,幾個家丁自己在一邊竊竊私語起來,張東在一邊旁觀,即便是家丁,也在考慮退路,可見皮島早已經是一盤散沙。
乘著幾個家丁商量,張東又觀察了一番周圍小島,與他自己腦中的地圖對比,這裡能看到東邊的身彌島,那是一個比皮島更大的島,山上同樣布滿山脈,但根據他掌握的情報,東江鎮並未在那裡駐紮大軍,只有一些少量的屯田,估計那裡也不太適合耕種。
港口上另外一些家丁也出來對他們的船指指點點,還有一些是將官模樣,一個商社的夥計自豪的對張東道:「張先生,咱們文登營在皮島可吃香得很,咱們四海商社買貨,不欺他們價,也不拖欠銀錢,也不用次銀,那些島將不管哪派的,都想跟咱們交易,寧遠少點價,也願意賣給咱們。」
張東點頭笑笑,又問他道:「他們只要銀子?島上如此缺糧,怎地不多換些糧食。」
那夥計並不知道張東身份,只以為是民政司的人,所以說話很是隨意,「這些島將都想著給自己留點好處,糧食自然也要買,但銀子更好保存,每次來東江各島,各派將領都要來跟咱們聯絡,你看著吧,下午就有人要來找咱們。」
那夥計一臉得意表情,這時房門一響,商社的兩個人都走出來,正與那個尚可義談笑,看來生意已經談好了。
只聽尚可義大聲道:「先生你們的船隻管停在此處,這裡有我家丁日夜守著,保管沒有錯漏,晚間咱請來繁大人、張大人,把他們的貨一併賣與你們。」
商社的那個頭目滿口答應,張東等人拿起自己行李,跟著他們往島上走去,他們背的都是雙肩包,十分方便,又引起那幾個家丁一陣羨慕。
一路上都是窩棚,很多人骨瘦如柴,衣不蔽體,比之威海的軍戶都不如,但各個將官的住宅卻不輸於內地將官,招待他們的午飯也很豐盛,不過大部分是海魚,張東吃不慣那種海味,只吃了一些麵餅。
商社在這裡有一個住宅,他們便住在那裡,下午果然便有其他將官來與他們聯絡,出售他們的貂皮人參。
張東下午出去,以便掩護那兩個情報員離開,那個商社夥計熟門熟路,帶著張東幾人出門,他以為張東幾人是去尋歡,邊走便對張東道:「張先生,皮島這裡暗門子多得很,而且價低到你想不到。」
張東隨口問道:「低到如何?」
夥計得意的從口袋中提出一條海魚,「就這麼低。」
第四十六章 亂起
皮島大部分是起伏的山地,島上人口不少,住了好幾萬人,放眼過去,山上到處是歪歪斜斜的窩棚,在山上有一些將官的官邸,顯得鶴立雞群。
走在皮島各色各樣的房屋之間,兩個情報員很快找到機會,消失在人叢中,那個夥計花了兩條魚,進了一個暗門子,張東便獨自在島中行走,從崇禎二年開始,每年的開春前後便是東江鎮最困難的時候,滿眼是窮困潦倒的島民,路邊有不少餓斃的屍體,很難想像這裡曾經是雄踞遼東的東江鎮。
這種場景對張東來說沒有什麼稀奇,他早年在十三山的時候看得多了,路上帶兵器的人很多,張東儘量讓臉色柔和些,一路悠閒的走到島的西邊,越過一片隔離的空地後,突然迎面而來的幾人卻讓張東下意識的把手摸到袖中刀柄上。
金錢鼠尾和只剩十多根的上唇鬍鬚,張東對這副打扮印象十分深刻,他眯眯眼,發覺周圍的東江漢民都熟視無睹,張東立即恢復柔和的面容,他想起皮島確實有女真人,他們大多是劉興柞投降時帶來的心腹,還有一些是海西葉赫等部的女真,他們和建奴的仇恨不輸於漢人。
在奴爾哈赤崛起過程中,許多其他女真部落被他們消滅,手段一點不比對待漢民仁慈,互相間仇恨也很深,所以投降後往往還要同化很長時間才能轉化為後金的力量,進入後金體系後,要承擔承重的兵役和賦稅,老奴也沒有什麼好處能給他們,好在可以通過不斷搶劫大明,在一次次勝利中給他們好處,同時培養這些女真的忠誠度,即便是這樣,劉興祚仍然能順利帶走不少女真人,而且零星叛逃的也不少,如果不是明軍屢戰屢敗,後金內部必然矛盾叢叢,甚至只要讓他們搶不到東西,他們內部遲早就要出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