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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柯山忙道:「兄弟使不得,這可是我家大門,他沈樓可沒有門。」
那青皮不依不饒,拾了一塊石頭,非要去砸門,兩人就在門外拉扯吵鬧起來,鬧得不可開交,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沈李氏臉上掛滿淚水,手中拿著一張紙頁,面無表情的走出來,呆呆的站在那青皮旁邊。
劉民有細細打量她,這兩年似乎憔悴了不少,頭上竟然有幾根白髮。
青皮拿過紙頁看了,哈哈一笑,嬉皮笑臉的就要去拉沈李氏,混在人群中的老蔡大喊一聲:「住手!」
瘦小的老蔡上來擋住那青皮,怒道:「沈娘子是我等店中副掌柜,豈容你兩人買賣。」
青皮揚揚手中的紙條道:「什麼沈娘子,沈樓把休書都寫了,現今歸了老子,要改叫唐娘子了。明日老子就不再讓她去你店中,幾時輪到你出頭了。」
老蔡居然有些勇敢,伸手攔著道:「今日你休想把副掌柜帶走。」
「第一次聽說什麼他媽副掌柜,再不讓開老子動手了。」
周圍鄰居相處了兩年多,對這沈李氏都很同情,眼見要落個如此下場,都心中不忍,紛紛喝罵那個青皮,青皮見范了眾怒,腦袋縮了縮,鄧柯山趕緊跟他打個眼色,青皮隨即大聲道:「你們嚎啥,嚎啥,反正休書都寫了,欠條也在,老子就是把他賣去暗門子,也不關你們事,有本事你們就拿八十兩把她買走,老子就開價八十兩……」
「我買了!」
沈李氏和一眾街坊同時驚訝的轉頭看去,劉民有昂然站在人群中。街坊中安靜了一下,突然發出一陣喝彩聲。
……
李冉竹,這是沈李氏的原名,已經許久無人叫過,久得連她自己都快要忘了,但劉民有買下她那一刻,她忽然記得清晰無比。
她淨身出戶,什麼都沒帶,而且把自己藏的十多兩銀子全數給了沈樓的媽,似乎交出的不是銀子,是過去所有的苦難,李冉竹跟著前面那個身影,穿過喧鬧的人群,陽光灑下來,照在她的臉上,溫暖而明亮。李冉竹的眼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連那些略有些異樣的目光也並不覺得刺眼。
劉民有柔和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先在衣店住著,過些日子去威海當掌柜,那裡有新的生活等著你。」
……
正藍旗墩堡外,一身緞衣的張忠旗騎著馬,意氣風發的跟在牛錄額真的身後,墩堡的影子就在前方,一種迫切而激動的心情突然出現在張忠旗心頭。
他自己嘟噥了一句,「一個傻啞巴有啥得勁。」
然後他又摸了摸身上的褡褳,裡面的銀子多半分給了牛錄額真和塔克潭,還剩下幾十兩,應該足夠買回啞巴了,他臉上又現出笑來。這個牛錄額真在灤州堅守瓮城,受傷昏迷才被拖下城樓,經多個甲兵核實,沒有被懲罰,仍留原職,他們都被允許保留下了搶來的金銀和布帛。在這位主子關照下,張忠旗已經開戶,也就是抬旗了,他現在有資格把啞巴買過來。
村口沒有人,牛錄額真一甩鞭子,當先往村中間的木柵欄趕去,其他人一看,都各自散去,急急回家,張忠旗跟塔克潭一起到了自家院子,張忠旗跳下馬,等塔克潭父子行過抱見禮,也跪著拜見了塔克潭的阿瑪,然後乘著他們父子說話的時間,就慌忙告罪出門,他取下褡褳背在肩上,從懷中摸出兩個餅子,急急忙忙往伊蘭泰大叔家趕去,轉過幾個彎終於看到伊蘭泰家的院門。
他興奮的舉著餅子來到門前,用力拍了幾下,開門的是伊蘭泰的女兒海蘭,她似乎已經忘了張忠旗是誰,冷冷道:「狗奴才,敲什麼敲。」
張忠旗彎著身子對海蘭道:「主子,奴才抬旗了,想跟主子買個女人。」
海蘭一臉不屑罵道:「你們這些狗奴才,我爹都死在明國,你們倒活著回來了,老天不開眼。你們這些尼堪,抬了旗一樣是狗奴才。」
張忠旗小心的陪著笑臉,「主子說的是,海蘭主子一輩子都是奴才的主子。」
海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好半響才問道:「反正沒吃食,賣一個給你就是,你買哪個女人?」
張忠旗騰出一隻手,在褡褳裡面摸出兩錠銀子,討好的奉在海蘭面前:「那個啞巴女人。」
「死了。」
張忠旗呆在當場,機械的重複了一句:「死了?!」
海蘭作勢就要關門,張忠旗猛地攔著,急急問道:「是塔克潭主子那裡買的……」
「我知道,還能有哪個啞巴,早幾日就死了。」
「怎麼會死了呢,走的時候……」
「我阿瑪都死了,也沒有銀子回來,哪有她吃的,滾!」海蘭不耐煩的大吼一句,一腳蹬開張忠旗,乒一聲關上了門。
張忠旗趕緊又撲到門上,對著門縫大聲問道:「海蘭主子,屍首到哪裡去了?」
院子裡面傳回海蘭冰冷的聲音:「村西頭餵狗了!」
張忠旗丟下餅子和銀錠,茫然的向西頭狂奔而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只是下意識的辨別著村中的道路,一路搖搖晃晃到了村子西口外,小樹林邊正有幾條野狗在撕咬著什麼。
張忠旗抽出身上的順刀,嚎叫著往幾條野狗砍去,幾條野狗吃多了人肉,性情遠比一般家狗兇悍,稍稍跑開一段就停下來,兩眼血紅的朝著張忠旗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