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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應元知道李九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必定是路上忍不住,把錢款揮霍了,其他人眼見無法交差,乾脆偷銀子逃了,又去何處能找到那些人。李應元一時只感覺天旋地轉,路上種種遭遇浮現眼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半響才說道:「也罷,反正咱去遼鎮也是死路一條,一了百了。」
李九成一腳踢過去罵道:「做出這副樣子作甚,當兵當成這個樣子,不當便是,為啥要搭上自己一條命,憑咱父子兩的身手,帶上些家丁落草也不愁沒飯吃,山西鎮去年逃散的兵丁好些都當大櫃了,自由自在想搶便搶,比當這營兵舒坦。」
「那豈不是造反了。」
「造反還能招安,你死了能有個啥,以後招安了,買馬這事就揭過去了。」
李應元目光還是有些呆滯,土匪在他心中畢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他即便是現在也有些不屑於做那種人,幽暗的帳中一時沉默下來。
這時帳外一陣喧鬧,而且動靜越來越大,李九成戴上皮帽,又在臉上包好圍巾,兩人一起出門到了營門附近,那裡已經圍了密密麻麻的登州兵。
嘈雜聲中依稀能聽到孔有德的聲音,似乎正在辯解什麼,李應元帶著家丁擠進人群,只見一群本地人正在推拉一名士兵,為首者是個衣著富貴的人,操著本地口音,「敢偷咱家的雞,知道這雞是誰家的,你照照自己這副德行,有吃雞的命不?」
孔有德恭敬道:「原來是王閣老家人,下面人不知道,多有冒犯,下官這就賠償……」
「賠償?你個窮遼兵賠得出來啥東西,咱家老爺門生故舊滿天下,要是被人知道家中東西被你們搶了,如何在人前抬起頭來,今日這事你若不依我,我必定告到王大人那裡,你聽過德州王家沒,咱家老爺的曾祖當到兵部尚書,先祖父是戶部員外郎,先考是淮揚兵備,咱家老爺官至吏部郎中,你就等著御史參吧,一直參到你下詔獄為止。」
孔有德急得要冒汗,這人是王象春的家人,王家可是山東望族,王象春和錢謙益是同年進士,天啟年間被罷免後,便回了山東,雖然不當官了,但他們一家多年為官,關係過硬得很,官場上門生故舊多的是,孔有德自然知道萬萬不能得罪。
當下低聲下氣道:「那先生說個章程出來,下官必定遵從。」
那人仰著頭,他仗著王家的權勢,在本地也是橫行慣了,也一向看不起當兵的,此時面露得色,「看你還算識趣,便饒你一次,只需把這兵穿箭游營,老爺我要在旁邊看著,游完在給大爺我磕三個響頭,把今日在此處搶奪的東西全數退還,此事便算揭過。」
周圍的遼兵們炸了鍋,孔有德大聲彈壓,李應元呼呼的喘著粗氣,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個王家家僕,他旁邊的李九成則眼中寒光閃動。
孔有德喝斥住眾兵後叫過家丁,將那士兵按在地上,親自夾住他的頭,用一支箭穿過那士兵的耳朵,那士兵痛得大叫。
王家的家僕和一眾跟班齊聲大笑,齊聲喊著,「游營,游營。」
孔有德家丁要押著那兵游營,周圍的遼兵卻無一人讓路,無論孔有德如何呵斥,都只是冷冷站著,那家僕看這些丘八敢掃興,走過來指著他們大聲罵道:「你們這些丘八,還敢跟大爺擺架子,再他媽不讓開,老子請老爺上疏,把你們全部處斬,狗東西,你們不就是去大凌河送死……」
噗一聲響,一道刀光閃過,家僕的人頭飛到幾步外,周圍瞬間寂靜下來,所有人都發呆了片刻,直到那具無頭的屍體嘭的倒下,露出李九成猙獰的面孔,跟隨那家僕過來的跟班全部嚇得說不出話來,他們從未想過這些丘八真敢殺人。
李應元大喝一聲,「敢欺負咱們遼民,殺死這些混帳。」當先向那些跟班砍殺過去。
周圍的登州兵一見了血,多年壓抑的憤怒再也抑制不住,瘋狂的抽出刀劍,一起向中間的本地人砍殺。
現場一片混亂,孔有德的聲音完全被瘋狂的叫喊淹沒,他看到中間飄飛的血水,知道這事出大了,惶急之間神智有些模糊,等到他緩過神來,一把腰刀已經擺在他脖子上,孔有德轉頭看著持刀的人,喃喃道:「李九成,你想幹啥。」
第八十四章 提成
孔有德的家丁一看主將被劫持,也紛紛拔刀圍住李九成,李應元的人則護在李九成外面,其他普通營兵則各自結夥,營門遍地鮮血,登州軍個個雙眼發紅,隨時可能內訌。
李九成狠狠道:「幹啥?咱們都是東江鎮出來的,自從毛帥死了,處處被人欺負,老子今日不忍了,先殺光這吳橋的狗才再說,你若是跟咱們造反,你我共富貴,若你不願,老子便先殺了你。」
孔有德多年出生入死,身上也有一股子狠勁,不但不退避,反而瞪著李九成道:「你動手試試,老子皺皺眉頭便是你李九成養的。」隨即又對自己的家丁道,「他敢殺老子,你們將他父子兩碎屍萬段。」
李九成兩眼凶光閃動,他知道孔有德的性子,無論如何不會在如今情況下服軟,但李九成也沒有退路,他繼續把刀架在孔有德脖子上,對周圍士兵大聲道:「咱們都是遼民,老子不願跟你們火併,建奴占了咱家,一路流離到東江,毛帥領著咱們殺韃子,袁狗官無憑無據殺了毛帥,咱們又到了登州。」他大喝一聲,「咱們到登州過的叫啥日子,在縉紳眼中連豬狗都不如,現在還逼著咱們去大凌河送死,你們他媽願意去,老子不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