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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過福船上的貨物,購買價大概是五萬兩左右,聽宋聞賢的意思,應該是賣十萬,利潤率不過一倍,雖然也十分可觀,但遠遠沒有傳言所說十倍那麼誇張,而且從日本回去的時候,還可以帶回倭刀、漆器、摺扇、俵物等東西,還可以再賺一些,其中的俵物利潤率低,但倭刀利潤可以達到三倍。
李國助淡淡的點點頭,對韓斌道:「這次趙叔都走了,你們船上的貨,還是老規矩,我全都收下,也就不少價了,那倭船的事不要和其他人說,過兩日等那兩艘船走後再進港,你們這幾日可以先選好要帶回的貨品。反正要等那兩艘船走,也不急於一時。」
他說完略略轉頭,對身後的新右衛門吩咐道:「他們船的傷員都安置到別院。找兩個大夫來看看。」新右衛門應了一聲。
韓斌這個討厭鬼在李國助面前很老實,態度十分恭敬,臉上帶著獻媚的笑,與面對陳新等人時大相逕庭,宋聞賢聽了李國助的話,對陳新問道:「陳兄,有三成貨是大當家的,售出後大致是三萬兩,你們是否要買成貨物回去?」
陳新沒想到會問自己,楞一下後回道:「此事還是聽宋先生和黑炮哥的,我剛來不久,所知不多,似乎不太合適拿主意。」
黑炮對宋聞賢道:「我和陳兄商議一下再說,夫人原本就不太願開那俵物店,如今大當家不在,她是否還願留在天津都難說。」
李國助插話道:「趙叔在天津是現成的路子,這趟拉些貨回去,總還能賺些,光帶銀子就實在不划算了。」他自然希望他們能帶貨物走,這樣他能少付現銀。
黑炮聽了心中有所動搖,當即與陳新商議一番,陳新建議把福船上的貨款買成貨物,朱印船上的貨物變賣後留一些銀子,這樣能賺到些利潤,如果夫人臨時要用錢,也不至於全在貨物上。黑炮對這方面本來就沒什麼主意,也就答應了。
韓斌見這兩人也不跟自己商議,完全把自己當個外人,不由心中不快,臉上不自覺的又流露出來,以前趙東家所掌握的資源中,日本這邊是李國助,大明這邊是宋聞賢背後的人,眼下趙東家一過,這個事情還能不能做得成,就看誰能得到這兩邊的支持。有船的人很多,能真正做海貿並掌握利潤的人卻實在不多。
他討好的對李國助連連敬酒,一邊說道:「李公子,不知南邊那人最近如何了,若是李公子要動手,有用得著我韓斌的,一定效勞。」
李國助的兩眼眯起,寒光一閃,陳新感覺他身後的新右衛門也微微動了一下,顯然韓斌說的話是他十分敏感的問題。他很快恢復原狀,摩挲著手中杯子對韓斌道:「二當家有心,只可恨那人現今勢力大漲,既勾結荷蘭人,又網羅了一群海寇,船近千條,我眼下唯有先觀其動靜,靜待時機。」
黑炮道:「現今我們雖不是李公子手下,但李公子有朝一日清理門戶之時,若需要我們效力,只管招呼一聲。」
疤子也罵道:「這姓鄭的不是個東西,聽說那顏思齊當年還喜淫童美男,兩人定是有苟且之事。」
黑炮和韓斌等人都嘿嘿的淫笑一陣,那李國助也淡淡一笑,又恨恨說道:「他先是吞沒我李家大量財貨,當年我父過世不足兩月,顏思齊亦在小琉球(當時台灣的稱呼)離奇死去,鄭一官又統領了顏思齊部屬,如此巧合,我一直甚為懷疑其中另有隱情。」
陳新聽到鄭一官幾個字,猛地想起了眼前此人是誰,這李國助便是明末大名鼎鼎的海商李旦之子,李旦是個真正的傳奇人物,也是真實的開台第一人,他早年在菲律賓,是當地華人首領,1603年西班牙屠殺華人的直接起因據說就是因為他,後來被罰在西班牙船上當奴隸,一干就是九年,後來逃出跑到了長崎,成為東亞海面上首屈一指的大海商,勢力十分強大,並開始在台灣笨港進行移民和開發,荷蘭人和英國人稱他為中國船長(也稱為甲必丹李旦)。
李國助口中的鄭一官,就是後來更加有名的鄭芝龍,此人在日期間是李旦的義子,鄭芝龍當時先是派給荷蘭人做通譯,後來在台灣負責李旦南洋的生意,他做生意很有一手,漸得重用,天啟五年李旦從台灣回平戶的路上生病,到日本後不久就去世,鄭芝龍便吞沒了李旦在台灣的銀錢和貨物,李國助這個李旦的親子當然就對這個義子氣憤難平,當年的九月,台灣的另一海盜頭子顏思齊也莫名其妙死去,鄭芝龍被推為嚴派勢力的首領,不過二十出頭的他勢力暴漲,為成為後來的東亞海上霸主奠定了基礎。
鄭芝龍後來在東南沿海屢敗荷蘭人,讓中國抵住了這一波西方殖民浪潮,但中國卻沒有抵擋住北方來的更加落後和野蠻的殖民者,鄭芝龍在這幫野蠻人面前也完全沒表現出任何民族氣節,連精明都沒有了,後半生可以用窩囊和狼狽來形容。
如果排除他是鄭成功他爹的因素,陳新對他沒有特別的佩服或厭惡。但現在同處一個時代之後,如果自己要做海貿,便必不可少會與此人打交道,按陳新所知的歷史,鄭芝龍也並非一帆風順,直到他受招安後,仍然要在福建沿海與原來的一眾同夥混戰幾年,才能確立霸主地位。而且自己並不認識他,眼前的李國助卻是現成的人脈,李旦在日本經營多年,擁有很大的影響力和勢力,也不是現在的鄭芝龍能隨便對付的,要如何做才對自己最為有利呢。